“你想要喝點什麼嗎？”

　　阿斯摩蒂爾斯站在一個擺滿了各種酒類飲料的櫃子前，頭也不回的笑着詢問道。

　　這裡顯然是位于巴托地獄最底層的某個房間，透過窗外甚至可以看到一望無際的尖塔、城牆和錯落有緻的要塞，以及根本數不清的高階魔鬼大軍。

　　尤其是深獄煉魔的數量，恐怕比其他八個層面加在一起還要多。

　　而且這裡要塞、城牆和尖塔也不像第一層的青銅堡壘那樣簡單、粗暴、醜陋，讓人一看就知道是為了戰争和防禦而建造，反而呈現出一種黑暗、高貴、堕落般的極緻美感。

　　以柱子和裝飾品等形态聳立在各處的裸體凋塑更是栩栩如生，哪怕對藝術完全沒有鑒賞能力的人，都能感覺到其中所蘊含的挑逗跟誘惑。

　　這一點同凡人那些還需要經過長期且專門培養才能懂得如何鑒賞的所謂“藝術品”，呈現出了截然不同的鮮明對比。

　　馬爾謝姆地獄堡壘！

　　雖然是第一次來到地獄最深層，可左思仍舊辨認出了自己眼下坐在的位置。

　　因為這裡實在是太有名了，同時也是外層位面中最大的堡壘，沒有之一。

　　據說地獄之主在這裡聚集了足以應對一切可能發生各種各樣意外情況的魔鬼大軍，如果全部放出去甚至能直接把深淵第一層平推了。

　　當然，阿斯摩蒂爾斯并不會這樣做。

　　因為他的敵人除了惡魔之外，還有那些野心勃勃想要取而代之的其他層面領主。

　　除此之外，一部分在地獄安家的守序邪惡神祇也是需要防備的對象。

　　也就是說，别看魔鬼們表面上團結一緻，而且還跟許多的盟友，可實際上内部的矛盾要比想象中嚴重得多。

　　之前導緻數位層面領主或是下台、或是受到懲罰的“大清算行動”就是最好的證明。

　　隻不過魔鬼的守序屬性讓他們習慣于保持長時間的隐忍，通過一系列複雜的陰謀、計劃和政治鬥争來締結聯盟、打擊敵人。

　　唯有當認為時機成熟的時候，才會突然跳出來反咬一口。

　　如果說無底深淵的惡魔領主們是一群瘋狗，逮誰咬誰，那麼地獄裡的大魔鬼就是隐藏在暗處的毒蛇，平時根本看不出什麼，但咬上一口就足以緻命。

　　想到這，左思立刻笑着拒絕道：“不，謝謝。我可不想碰您那些不知道用什麼原料，亦或加入了某些邪惡靈魂釀造的酒。”

　　“哈哈哈哈！我就說過，你是個天生的魔鬼，其他凡人可想不到這些。”

　　說着，阿斯摩蒂爾斯打開其中一瓶宛如墨汁一樣黑色的酒，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以優雅的動作抿了一小口，滿臉都是享受的表情。

　　不用問也知道，跟凡人喝酒是享受身體吸收酒精後帶來的放松跟愉悅不同，他品嘗的是那些酒中記憶、人格和情感所蘊含的味道。

　　在用靈魂釀造飲料這方面，魔鬼可以說是整個多元宇宙不折不扣的大師。

　　因為隻有他們，能通過令人毛骨悚然的折磨跟拷問，将一個堕入地獄的凡人靈魂所有記憶、情感和意識全部壓榨出來，隻留下空白沒有一絲污染的靈魂本身。

　　一些魔鬼審判官在這方面高超的技巧，甚至可以被冠以“黑暗的藝術家”的稱号。

　　據說不少邪惡陣營的人在近距離觀賞過他們行刑的過程後，都會感受到一股從肉體到靈魂的極緻愉悅，并且欲罷不能。

　　而那些被壓榨出來的東西，就是用來釀酒的絕佳原料。

　　通過飲用這些靈魂之酒，魔鬼們可以品嘗到該凡人生前那執着的野心、強烈的欲望，還有獲得赢得勝利、奪取權力的喜悅。

　　當然，這些特殊的酒隻有大魔鬼才有資格享用，那些低級魔鬼們連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

　　對于地獄之主的“稱贊”跟“誇獎”，左思僅僅是不以為意的笑了笑，自顧自的繼續說道：“相信您應該已經看出來了吧，我現在隻是通過一些特殊的手段控制别人的身體，而不是真的來到了地獄。”

　　“啊！從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阿斯摩蒂爾斯輕輕點了下頭。“從那份契約的内容，以及你身邊幾位來曆都不簡單的隊友來看，這趟你們應該是去前往位于深淵的三重領域解救被囚禁的财富女神握金吧？”

　　“沒錯。費倫諸神已經無法忍受他們的同類被一個來自下層位面的惡魔領主囚禁、淩辱，所以選擇聯手采取了一些行動。而我覺得這是一個機會，所以就跟着一起來了。”左思似笑非笑的解釋道。

　　“機會？”

　　阿斯摩蒂爾斯眼睛裡閃過一絲異色，明顯聽懂了其中的潛台詞。

　　左思臉上浮現出意味深長的笑容，直截了當的問：“您應該聽說過奧劄奇了，對嗎？”

　　瞬間！

　　阿斯摩蒂爾斯的眼睛裡迸射出駭人的紅光，嘴角更是大幅度的上翹，露出兩顆鋒利尖銳的犬齒。

　　“當然！對于這些來自黑暗虛空中的滅世天災，我可是非常感興趣呢。

　　而且我還聽說，你在萬神殿的時候僅憑這個，就把那些向來高傲自大的神都給吓住了呢。

　　怎麼，你打算在深淵中召喚并釋放它們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深淵惡魔必将遭到重創，甚至是陷入一片混亂。”

　　“您猜對了。介于這次營救行動可能要面臨的風險，我其實已經準備好要給那位六指一個大大的驚喜，順便讓諸神也親眼見證一下，奧劄奇那無可匹敵的毀滅力量。畢竟在這個危機四伏的宇宙中，想要赢得尊重就必須展現力量，不是嗎？”

　　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左思臉上洋溢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危險笑容。

　　事實上在很早以前，他就開始謀劃着把三個奧劄奇泰坦從贊迪卡轉移到其他地方，使其永遠在自己的控制下成為一件恐怖的威懾性武器和工具。

　　而深淵三巨頭之一的“烏暗主君”格拉茲特，恰好就是一個完美的立威對象。

　　隻要他在奧劄奇泰坦面前表現的毫無抵抗力，甚至是被三個奧劄奇泰坦分屍，那麼其他惡魔、魔鬼和諸神就會徹底打消與這玩意對抗的念頭。

　　同時也會将能夠控制、召喚這些滅世怪物的左思寫在絕對不可招惹的名單上。

　　這就好像地球上第一個發明核武器的國家，總要找個地方扔下去讓全世界都看到其恐怖的殺傷力與破壞力，不然光聽你吹看不到實戰效果，又怎麼可能真的産生畏懼心理呢。

　　“是的。想要赢得尊重，就必須展現自己的力量。

　　我很高興你能明白這個道理。

　　另外，我也非常期待能夠見證奧劄奇的力量，親眼看着它們把深淵搞得一團糟。

　　最重要的是，我會讓魔鬼軍團配合你發起一次史無前例的全面進攻，用這次輝煌的勝利來奠定你在地獄中無可動搖的地位。”

　　阿斯摩蒂爾斯舉起杯子示意了一下，然後仰起頭一飲而盡，完全沒有掩飾自己内心之中的狂喜。

　　因為他知道，無底深淵之所以能夠源源不斷為皿戰提供充足的兵力，究其根源還是深淵三巨頭格拉茲特、狄摩高根和奧庫斯相互之間形成了制約跟平衡。

　　如果其中一方跟另外一方全面開戰打的兩敗俱傷，勢必會被第三方撿便宜。

　　所以三者雖然始終保持着敵對和戰争狀态，可都非常小心的在控制規模，避免造成過于嚴重的損失。

　　可要是其中任何一個的勢力突然遭到重創，那麼另外兩個便會不惜一切代價發起總攻，嘗試着一勞永逸消滅這個危險的對手。

　　在此過程中，很多惡魔領主都會或是主動、或是被動的卷入其中。

　　屆時，他們根本沒工夫理會皿戰，甚至不在乎前邊幾個層面被敵人占領，自己就先殺的皿流成河。

　　而地獄魔鬼這邊則可以趁機擴大戰果，把戰線一口氣推到深淵之中。

　　通過不斷蠶食來把原本混亂傾向的地方變成守序傾向，使其最終融入進來變成地獄的一部分。

　　更何況如果奧劄奇這種生物真像傳聞中那麼恐怖且不可戰勝，那麼它們就能從内部源源不斷消耗無底深淵的惡魔數量與深淵自身的力量，為魔鬼赢得皿戰的最終勝利奠定基礎。

　　“感謝您的看中，但我短時間内還不太想要簽訂那份契約加入巴托地獄，所以您還是把這份功勞給拜爾或是其他八魔将的成員吧。”

　　左思非常幹脆的拒絕了對方的好意。

　　“哦？為什麼？”阿斯摩蒂爾斯有些好奇的問。

　　作為整個地獄位面無可争議的至高主宰，他能夠清晰感覺到從上次談話結束後，眼前這個年輕人就對自己的提議動心了，所以十分想要搞清楚其中是不是出現了什麼變故，亦或者左思在醞釀着什麼不為人知的大動作。

　　“呵呵，還記得我剛才跟您說過些什麼嗎？”左思笑着反問道。

　　阿斯摩蒂爾斯先是微微愣了一下，緊跟着浮現出意外的表情：“你的意思是……”

　　“我正在研究一種很有趣的物質，它的名字叫爍油。”

　　伴随着這句話脫口而出，左思突然放開了對于戴維安身體的控制權，同時激活自己那具分身，讓意志和靈魂瞬間轉移過來。

　　僅僅幾秒鐘之後，他就真正出現在了地獄之主的面前。

　　毫無疑問，這種在一刹那把靈魂和意識轉移到一具身體的魔法力量，瞬間引起了阿斯摩蒂爾斯的興趣。

　　可還沒等來得及開口詢問這究竟是怎麼做到的時候，左思就使用手中卡牌召喚出一個皮箱，緊跟着從裡邊倒出了十幾個裝在透明容器中，被爍油不同程度侵染的生物和機械體。

　　尤其是最後兩個，早就已經徹底的“完化”，呈現出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優雅與扭曲之“美”。

　　下一秒……

　　地獄之主的童孔驟然放大，散發着紅光的眼睛裡迸射出駭人的光芒，注視着兩個身上流淌着黑色爍油的新非瑞克西亞造物，用難以置信的語氣說道：“這究竟是什麼東西？他們居然有生命、意識和思維！但卻唯獨沒有靈魂！”

　　“請允許我為您介紹誕生自另外一個維度宇宙中，大名鼎鼎的爍油。”

　　說着，左思用簡明扼要的語言講述了約格莫夫、爍油與非瑞克西亞的誕生。

　　為了證明爍油無與倫比的侵染能力，他甚至還從外面召喚進來幾個低級魔鬼，在其身體裡注入一滴爍油，讓地獄之主親眼目睹其一點一點被侵蝕、轉化的過程。

　　其中當死亡降臨瞬間靈魂消散，取而代之的時一種被爍油所賦予神智，記憶的半機械、半有機體形态時，即便是見多識廣的阿斯摩蒂爾斯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立馬用不是很确定的語氣問：“你想要把這種危險物質引入地獄來創造一支新的魔鬼軍團？”

　　“不，不是單純的引入那麼簡單，而是通過改造和重塑，以它為基礎來創造出一群全新的魔鬼。

　　相信您已經看到了，爍油的本質是創造一種絕對自上而下的秩序，一種無法逾越森嚴等級。

　　其所自帶的守序性，要遠高于地獄現如今的社會形态，甚至可以與代表終極秩序的機械境相媲美。

　　它像是一份專門為了魔鬼而量身打造的珍寶，可以使魔鬼軍團變得戰無不勝，甚至透過浸染把敵人變成自己人。

　　不過由于其創造者約格莫夫的短視和狹隘，爍油變成一種僅僅承載其自身性格和思想的工具，失去了最重要的特性，那就是保存被改造者的靈魂。

　　身為地獄之主，相信您應該最清楚靈魂的重要性。

　　這種凡人幾乎無法理解的生命本質，是一種比任何物質都要珍貴的能量。

　　即便是最卑微的人死後的靈魂，也有可能在外層位面中獲得重生，成長為令人聞風喪膽的強大惡魔、魔鬼和天界生物。

　　所以等破解爍油的全部奧秘，使其可以承載靈魂的時候，我就會帶着它來跟您簽署那份協議。

　　并把全新的爍油帶來作為禮物，在新的層面内打造一群更加守序、更加強大、更加讓敵人聞風喪膽的魔鬼軍團。

　　在這隻軍團面前，不管是惡魔、元素生命、天界生物，還是那些神祇國度内的祈并者，都将變得毫無意義。

　　因為全新的爍油擁有侵染一切、吞噬萬物的力量！

　　它會把那些敢于站在對立面的敵人，一點一點轉化成為軍團中的一員。

　　而且我也會利用自己旅法師的力量，從不同的世界吸納那些守序邪惡的靈魂，把他們轉化成為全新的魔鬼。

　　當然，我不建議您像惡魔那樣掀起一場席卷整個多元宇宙的戰争，甚至不建議徹底消滅惡魔和孕育他們的無底深淵。

　　因為守序要有混亂的襯托才顯得有意義，邪惡也要有善良作為對比，才會體現出其無情鐵腕統治帶來的高效與優越性。

　　這個宇宙是動态的，不管是誰想要使用武力打破平衡都勢必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所以相比起暴力入侵、破壞、占領和征服，其實散播思想、價值觀和意識形态，将更多的凡人同化成為地獄的一員才是聰明的選擇。

　　盡管在很多人看來，魔鬼要比惡魔文明、優雅、具有契約精神，但我覺得魔鬼還是太過于熱衷使用陰謀詭計和武力了。

　　這一點從無數位面對魔鬼入侵保持高度警惕就能略窺一二。

　　我覺得魔鬼還可以更文明、更優雅、更具有契約精神一些。

　　甚至是承諾放棄使用暴力手段，僅憑扇動性的文字、語言和金錢收買就能改變一個國家民衆的思想與認知。

　　讓他們打着自由、民主、保護環境、愛護動物等傾向善良的名義，去幹一些最無恥、最自私自利的事情。

　　如此一來，罪惡的種子便會在每一個人的内心深處生根發芽，直至長成參天大樹。

　　到那個時候，當社會出了什麼問題的時候，所有人都隻會推卸自己的責任去怪罪其他人。

　　這就好像行賄和受賄一樣，一旦開始在整個社會各個階層中蔓延，它就會迅速成為一種默認的潛規則。

　　上至國家統治階級、下至平民百姓，表面上會憤憤不平咒罵這種該死的歪風邪氣，但在輪到自己求别人辦事的時候，還是會習慣性給對方塞上一筆錢。

　　因為如果大家都這樣做而你不這樣做，你就會成為群體中的異類而遭到排擠、打壓和污蔑。

　　絲毫不會有人意識到，其實每一個人都成為了受賄大行其道的幫兇。

　　通過潛移默化的方式大範圍扭曲凡人的認知、價值觀和世界觀，降低他們對于善良、正義和道德的期待阈值，并認為發生在周圍類似錢權交易、收受賄賂、玩弄法律和規則是一種平常不過的事情，這才是真正邪惡守序的魔鬼該做的事情。

　　當一個國家乃至一個位面的凡人全部都變成這個樣子，那麼該位面的靈魂就會徹底成為地獄的所有物，可以源源不斷提供最優質的邪惡守序靈魂。

　　至于派出魔鬼挨個簽訂契約這種事情，太麻煩也太繁瑣了，遠不如直接改變一個位面凡人的社會結構跟形态來的簡單、快捷、高效……”

　　當這番話脫口而出的瞬間，整個巴托地獄位面意志的仿佛感應到了什麼，突然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同時劇烈的震動并噴湧出耀眼的橘紅色岩漿。

　　既像是在歡呼雀躍，又像是在期待着什麼。

　　而且從最底層的奈瑟斯開始，伴随着從天空墜落而下的隕石與和火球，一個全新的斷層緩緩在第八層和第九層之間出現了。

　　盡管這個層面還非常的小，而且環境極度惡劣且不穩定，但卻憑空出現了大量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湧入的堕落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