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攤子？”

　　左思輕笑着搖了搖頭。

　　“不，那可不是什麼爛攤子，而是一種必要之惡。

　　隻有當傅佐爾·錢伯瑞把北方地區所有的統治階級全部肅清，将那些阻礙社會進步和發展的力量摧毀，我才能按照自己的意願對其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造。

　　不然的話這些事情如果換成我來做，勢必會引起很多不必要的反抗跟怨恨，如果處理不好就可能演變成為尖銳的矛盾。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散提爾堡的大軍正在替我去做那些最容易引發民怨的事情。

　　我要做的就是等這種不滿醞釀到一定程度，再以救世主的身份解放從博德之門到巨龍海岸的大片土地，從而合理合法的赢得統治權。

　　既然眼下的局勢對我有利，我為什麼要急着去進行處理呢？”

　　對于這番回答，凱爾本顯然早就預料到了，因此不動聲色的試探道：“那你打算等多久呢？

　　幾天、十幾天、還是一兩個月？

　　這總要有一個最後的期限吧？

　　不然的話要是等傅佐爾·錢伯瑞在那裡建立起穩固的統治，你可就要弄巧成拙了呢。

　　要知道班恩教會最大的特點就是可以快速在被征服的土地上建立秩序。

　　更何況，他們已經開始在被占領地區攫取資源和财富，源源不斷運往散提爾堡。

　　假如你給了傅佐爾·錢伯瑞太長的時間，他會把整個地區有價值的東西統統搜刮幹淨，隻給你留下一片貧窮且滿目瘡痍的土地。

　　相信這應該不是你想要的結果，對嗎？”

　　不得不說，守序中立陣營的凱爾本的确是個相當不錯的說服者兼外交官。

　　因為他從來不會像伊爾明斯特那樣任性固執，總是堅持自己認為對的東西，從不知道什麼是妥協和退讓。

　　剛好相反！

　　凱爾本會傾向于站在别人的立場思考，然後以對方的利益作為誘導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這也是為什麼許多統治者十分讨厭伊爾明斯特和他創立的豎琴手同盟，但卻非常樂意與凱爾本建立良好的友誼。

　　作為一名法律和絕對秩序的支持者，凱爾本最讨厭的就是一座城市乃至一個國家陷入徹底的混亂與無序。

　　如果幫助某個邪惡勢力能夠使其恢複正常，哪怕建立新秩序是奴隸制，他也會欣然接受。

　　這種理念很好的解釋了他為何能夠與傅佐爾·錢伯瑞那樣的班恩選民進行交易、在某些領域達成合作。

　　當然，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凱爾本還是更希望可以建立一個相對中立或者傾向于善良的統治秩序。

　　事實上，深水城就是一個典型中立但略微傾向于善良的大型城邦。

　　在不為人知的角落與通往地脈迷城的入口附近，永遠都有各種各樣的盜賊公會和犯罪組織活動。

　　但隻要他們不對城内的治安造成巨大威脅，那麼深水城蒙面領主議會就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基本不會花費大力氣去進行清剿。

　　因為這沒有任何意義。

　　在實現有效的基層治理和統治之前，哪怕将其打掉了用不了多久也會再次死灰複燃。

　　當初領主議會下令驅逐影賊公會的時候，類似的情況就已經上演過一次。

　　畢竟社會底層的權力真空客觀存在。

　　當政府無法填補的時候自然會有其他勢力來進行填補。

　　一般情況下，深水城專業化的行會系統填補了其中絕大部分。

　　而犯罪組織和盜賊公會賊填補了另外一小部分。

　　更何況，瘋法師海拉斯特·黑袍偶爾會來到地表暗中操縱政治，其中有很多勢力都收到他的操控。

　　蒙面領主議會可不敢得罪這位，否則整個深水城都能被炸上天。

　　注視着凱爾本那雙充滿探究的黑色瞳孔，左思不以為意的笑着聳了聳肩膀：“無所謂！

　　傅佐爾·錢伯瑞能運走的東西充其量不過是一些金銀珠寶、糧食、布料、武器铠甲和奢侈品。

　　這些東西對于我而言幾乎是想要多少就能搞到多少，甚至不需要花費什麼成本。

　　而且當所有人都因為掠奪而變窮之後，我再給予他們一定的救濟不是能夠赢得更多的支持和歡呼嗎？

　　就政治而言，這非但不是一件壞事，反而是一件好事。

　　正因為有了對比，所以從博德之門到巨龍海岸的平民才會感受到我所能給他們帶來的變化與好處。

　　如果深水城想要請求我快點出兵，那就請麻煩拿出一點誠意來，不要總想着空手套白狼。”

　　左思毫不客氣的把話挑明了。

　　他知道，散提爾堡大軍占據博德之門的時間越長，其實對深水城就越不利。

　　尤其是會極大削弱其在劍灣的影響力和統治地位。

　　身為“帶頭大哥”和“盟主”，如果不能盡快把傅佐爾·錢伯瑞趕走，那麼其他城鎮就會看到深水城的虛弱，從而産生一些别的想法跟念頭。

　　比如說投靠一個更強大、更有實力的勢力。

　　更要命的是這種想法跟念頭一旦産生，就絕對不會随着散提爾堡大軍的撤離而消失。

　　它影響的是人心，是對于深水城的信任。

　　要知道深水城可不僅僅隻是一座城市，而是周邊輻射的大量小鎮和村莊，以及多達上百萬的人口。

　　所以一旦要是失去了這些，深水城雖然還會憑借着其優越的地理位置、數量衆多的施法者，還有費倫大陸極少數的太空港，依舊保持着相當程度的繁榮，可在政治地位與影響力方面必然會一落千丈。

　　尤其是當沒有了那些村莊和小鎮提供的糧食、肉類、木材等廉價食品與原材料，肯定沒辦法維持如此大的城市人口規模，萎縮跟衰落幾乎是一定的。

　　這也是蒙面領主議會迫切想要解決的問題。

　　他們想要出兵證明自己，但又害怕打輸了之後會引發更嚴重的後果，直接導緻劍灣地區的局勢出現劇烈動蕩。

　　“你想要從深水城這裡得到什麼？”

　　沉默了良久之後，凱爾本終于停止了試探開始進入到讨價還價的環節。

　　雖然兩人之間私下裡的關系與交情還算不錯，但他可不覺得左思會在這種事情上做出讓步。

　　正所謂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

　　假如左思的目标是建立一個橫跨整個南北的西海岸帝國，那麼像深水城這種掌握着地區霸權的城邦就勢必要進行打壓，直至使其失去獨立存在的根基最終被并入到帝國之中。

　　不然的話隻要深水城的影響力還存在一天，北地那些不願意被吞并的城鎮和領主們就永遠有一個可以依靠的對象，永遠也不會放棄抵抗跟掙紮。

　　“很簡單！我希望深水城答應我三個條件。

　　第一，你們必須立刻無條件加入貿易同盟并成為其中的一員；

　　第二，深水城的太空港必須搬遷到阿斯卡特拉，從今以後不允許再建立類似的東西；

　　第三，我需要一個蒙面領主的席位，以便可以深度參與到深水城内部的政治中。

　　如果能滿足這三條，我就會讓駐紮在阿斯卡特拉城外的軍隊跨過雲霧山區向北方的博德之門挺進。

　　不僅如此，我還會召集包括無冬城、龍矛城堡、路斯坎、銀月聯盟、耐蘭瑟爾群島軍隊，組建一支龐大的聯軍。

　　當然，要是深水城對其感興趣也可以加入進來。

　　但這一次，你們将不再是領導者，而是一個追随者。”

　　左思不慌不忙的開出了條件。

　　毫無疑問，他這是要從經濟和政治兩方面開始逐步滲透深水城，最終達到将其納入自己掌控的目的。

　　同樣的，這也是在向外界透露一個明确信号，那就是劍灣乃至整個費倫大陸西海岸都将被納入一個龐大帝國的版圖，哪怕是深水城這樣強大的勢力也不例外。

　　當了那麼多年的深水城領主，凱爾本顯然非常清楚如果同意這三個條件意味着什麼。

　　他沒有立刻做出答複，而是施展了一個法術将内容傳遞給另外幾名領主。

　　大概十幾二十分鐘之後得到回信，大法師這才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關于第一條和第二條，我們都可以同意，但第三條不行。

　　蒙面領主制度是深水城維持自身政權穩定的基礎，絕不能允許有外部勢力的幹涉。

　　不過我們可以接受一個沒有投票權的旁觀者。

　　而且搬遷太空港的事情你必須保證深水城的法師也可以使用它，并一次性給予足夠的補償。

　　如果你同意的話，我們現在就可以達成協議了。

　　另外，深水城願意出一千五百名士兵、五十名奧術施法者和三十名牧師加入聯軍。”

　　很顯然，在深水城蒙面領主的眼中，太空港其實遠沒有大多數人想象中的那麼重要。

　　畢竟魔法船這玩意，根本不是普通人能玩得起的東西。

　　凡是能操控魔法船在太空乃至位面、晶壁之間穿梭的，有一個算一個最起碼都是大法師，再不就是像吉斯洋基人那種發展出太空文明的種族。

　　這些家夥的特點是根本不在乎普通人的死活，更不會在自己船上裝滿糧食、布匹、調味品、手工業原材料等生活必需品，主要都是進行高附加值的魔法知識、物品、卷軸、寶石等交易。

　　對于穩定深水城的局勢來說起不到任何作用。

　　同時還有可能會引來其他位面生物的突然襲擊。

　　DR1358年深水城上空突然開啟的跨次元傳送門和與之一起出現的大量石像鬼、天狗，就是太空港引來的麻煩。

　　再加上整個太空港可能一年接待的魔法船數量都不超過三十艘，提供的稅收也極其有限，不受到重視也就不奇怪了。

　　事實上，在費倫大陸有太空港的并不僅僅隻有深水城，在精靈的永聚島上還有一個更大的，甚至常年駐紮着一支太空艦隊。

　　當然，這裡的“太空艦隊”可能跟大部分地球人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既沒有所謂的巨艦大炮，也沒有各種先進的設備與能量武器。

　　許多魔法船看上去與海上跑的木制帆船沒什麼區别。

　　隻不過加持了強大的魔法力量，可以使其在太空乃至位面之間随意穿梭，保護裡邊的成員不會受到真空和其他惡劣環境造成的影響。

　　這些魔法船真正的用途并不是進行貿易，而是主要用來防禦吉斯洋基人的大舉入侵，偶爾進行一下跨位面探索。

　　其作戰能力還要看船上配備的施法者和其他戰鬥人員。

　　“成交！”

　　左思連想都沒想便答應下來。

　　他從來沒指望能一下子就把手伸進深水城統治結構的内部，能實現前兩個目标就已經相當滿足了。

　　尤其是太空港。

　　或許對于别人來說沒什麼太大的用處，但他卻能利用這玩意實現與其他外層位面的鍊接，可以對于魔法文明的發展起到關鍵的推動作用。

　　畢竟任何一個成熟強大的魔法文明，其最終目的都必然是走向浩瀚的宇宙。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雙方分别在一式兩份的協議上簽下了名字。

　　至此，左思終于暫時性的拿下了北地最後一個比較難搞的勢力——深水城。

　　在政治上，他已經基本掃清了所有的障礙，剩下的就是溫水煮青蛙，通過經濟手段來逐步控制各個城鎮，一點一點收回權力最終實現集權和統一。

　　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因為伊爾明斯特和豎琴手同盟會竭盡所能的進行幹擾。

　　他們或許搞建設不太行，但搞破壞絕對一個頂倆。

　　所以北地的統一之路必然不可能是一帆風順。

　　不過左思有信心陪這些家夥玩下去，在一次次的較量中徹底粉碎其内心所堅守的信念，甚至是精神崩潰變成自暴自棄的瘋子或是喪失理想的行屍走肉。

　　等收好簽署的協議，凱爾本立刻開口詢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出兵？”

　　“最遲不超過一星期。我需要調動飛艇将其他城邦的軍隊運送過來并完成集結。”

　　左思非常幹脆的給出了一個确切期限。

　　其實早就在博德之門淪陷的時候，他就已經給自己的手下和盟友們發出了集結軍隊的指令。

　　其中位于龍矛城堡地下全民皆兵的黑暗精靈，很早以前就湊夠了一千多人的軍隊，并且以至高荒原上的獸人和半獸人部落為目标，發動了幾次小規模的戰争演習，将後者殺得屁滾尿流。

　　自從他們出現之後，附近的怪物都躲着龍矛城堡走，生怕一不小心被這些兇殘得卓爾逮住。

　　“那就這麼說定了！一個星期之後，我們一南一北同時出兵。”

　　說完這句話，凱爾本便起身告辭，施展傳送魔法消失在原地。

　　不過他并沒有返回深水城，而是沒過多久便出現在科米爾王國的宮殿内。

　　眼見丈夫突然到來，正在休息的萊拉立刻起身追問道：“如何？你說服索斯了嗎？”

　　凱爾本微微點了下頭：“是的。雖然付出了一點代價，但索斯總算是答應在一個星期之後率領軍隊發起進攻。不出意外的話，傅佐爾·錢伯瑞很快就要迎來一場大敗了。”

　　“什麼代價？”萊拉低聲詢問道。

　　“深水城加入貿易同盟、把太空港轉移到阿斯卡特拉、同時蒙面領主議會接納一個旁觀者。

　　雖然皮爾蓋倫和幾名領主強烈反對，但投票總算是勉強通過了。

　　畢竟索斯開出的條件雖然苛刻，但卻并沒有觸及到深水城最根本的利益。

　　不過我擔心這隻是一個開始，他會慢慢把手伸進深水城的内部。”

　　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凱爾本不由得歎了口氣。

　　因為在這件事情上他的立場有些矛盾。

　　一方面，他希望左思能夠完成統一費倫大陸西海岸的壯舉，實現某種終極的秩序；

　　另外一方面，他又不希望被視作“家”的深水城失去最重要的特質，最終變得和其他城市沒什麼兩樣。

　　不過萊拉顯然并不像丈夫那麼糾結，笑着安慰道：“好了，别想那麼多，讓一切随緣就好。

　　反正無論索斯想要做什麼，對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平民來說總不是一件壞事。

　　而且我剛才也說服了亞桑四世，他會在必要的時候從背後發動突襲，切斷散傅佐爾·錢伯瑞的退路，将對方想要運回散提爾堡的物資全部攔截下來。

　　哦，對了，我還見到那個被稱之為鋼鐵公主的雅盧賽爾。

　　不得不說，她比預料中還要有趣得多。”

　　“哦？怎麼個有趣法？”

　　凱爾本饒有興緻的随口詢問了一句。

　　“嗯——怎麼說呢？

　　如果她是個王子的話，肯定會成為科米爾王室最理想的繼承人，并像其父親一樣成為英明的統治者。

　　但遺憾的是她既不是王子，也不是第一順位繼承人。

　　在科米爾王國的繼承法中，她根本沒有任何機會觸碰到國王的寶座。

　　另外，我發現她好像隻對比自己強大的男性感興趣。

　　所以這次行動也許是個機會。”

　　萊拉兩隻眼睛閃爍着異樣的光芒，明顯是聯想到了什麼。

　　作為丈夫，凱爾本顯然非常了解妻子的想法，嘴角立刻不受控制的輕微抽搐：“你該不會是想要撮合索斯和這位鋼鐵公主吧？

　　我奉勸你千萬别幹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