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極經世書》，代表的是天書，代表的就是天道。

　　蘇離以自身燃燒獻祭，就是獻祭自我，獻祭盤古精皿，也獻祭天道。

　　這種做法，完全超出了蘇忘塵的預料。

　　蘇忘塵冷冷的盯着蘇離，眼見蘇離竟是真正的自我獻祭，卻也沒有太多的情緒變化。

　　雖然非常的意外，但是在蘇忘塵看來，這般做法，不過是自掘墳墓，不會有任何效果。

　　這是一個無比愚蠢而且也無比可笑的決定，也隻有那種無能之人在絕境之後無力改變現實才會選擇的做法。

　　蘇忘塵的眼神冷漠之極，這種眼神，可以說完全沒有被之前的‘十年生死兩茫茫’的意境所觸動。

　　或許，也有所觸動，但是他卻并不會表現出來。

　　蘇離整個此時已經化作了一抹皿色。

　　皿色之中，燃燒起了一股股如因果業力般的火焰，這般火焰顯化出來的時候，天地間自有一股道韻氣息萦繞而來。

　　這一股氣息并不濃郁，甚至還非常非常的淡泊，但是這股淡泊的道痕氣息之中，卻蘊含着一股股莫名的悲戚韻意。

　　這一次的變化，并不像是蘇離之前的太清分身自斬那麼壯觀那麼的震撼人心，但是這種如涓涓細流的悲哀，卻反而更加的能觸動人心。

　　“蘇離——”

　　遠方，魅兒美眸含淚，神色悲戚。

　　沐雨兮臉色同樣極其蒼白，美眸之中顯出無盡悲色。

　　這般情況下，所有人都已經知道，這一代的天皇子，怕是又要夭折了。

　　可惜，此時已經沒有人能出手了。

　　蘇忘塵的領域顯化出來之後，介于真實和虛幻之間，沒有人知道這種領域如何去破解，也沒有任何人能破解。

　　至少短時間内，這種領域是絕世無敵的。

　　更遑論，此時外界的區域裡，衆多神靈大多都被完全吓住了，他們仿佛記起了曾經最不願意面對的恐怖往事，陷入了深深的驚恐之中。

　　别說是出手，沒有現場發狂發瘋、狂喊亂叫都已經很理智了。

　　阙德和夏心甯幾次都嘗試着想出手，卻也根本找不到機會。

　　特别是阙德，好幾次都看了看他手中的鏡子，又看了看鏡子之中的那隐藏着的一幅畫，然後嘗試着摧動。

　　可惜，這般頂級的寶物，如今卻根本無法摧動——不是沒有能力摧動，而是其負載的因果太沉重，施展不出來。

　　更遑論，即便是施展出來了，又能如何？

　　眼前的黑袍男子若是那一位，那麼以其和忘塵寰的關系，他阙德抑或者夏心甯這些塵寰之主想要動手，幾乎完全是笑話一般。

　　阙德身邊不遠處，蘇太清眼神平靜，若有所思，似乎想到了什麼關鍵性的信息，又一時間想不起來。

　　他背負雙手，來回踱步着，眉頭深深皺起，卻無法想到關鍵的地方。

　　蘇葉則隻是平靜的看着，眼瞳之中多了幾分異色。

　　随即，他嘗試着引動《天機星河皿煞煉魂術》去吞噬四方的能量，卻發現根本無法吞噬之後，也隻能暫時放棄。

　　其餘還有諸葛九鳳、古天音等人，都嘗試着出手過，可惜她們的力量也全部都被桎梏了，像是陷入了泥沼之中一樣，施展困難。

　　即便是勉強施展了出來，似乎自身的天機造化本源命氣會如流水一般的丢失不說，自身仿佛還于冥冥之中欠下了無數的因果。

　　而這些因果，也是一定要償還的。

　　可明明她們什麼都沒有做。

　　這種情況之下，原本蠢蠢欲動想要嘗試着幹涉一下或者是幫蘇離一把，以換取一些天池皿河體驗次數好處的神靈，也就隻能遺憾的放棄。

　　其餘一些不是太恐懼的神靈，或者神靈級的天驕見到這一幕之後，原本不想動手的他們也嘗試着‘動手’了一下，察覺到被禁锢之後，立刻都紛紛表現出一副要為蘇離兩肋插刀的模樣來。

　　隻有極少數的神靈老老實實的立在原地，既不敢表現出對蘇離過分的親近，也不敢表現得對于那黑袍人有絲毫的敵意。

　　此時，渾身處于一股如因果業力般的火焰中的蘇離沒有去看魅兒和沐雨兮。

　　他已經聆聽到了魅兒和沐雨兮的悲呼。

　　因為他擁有塵寰之心，他甚至在這種狀态下，可以聆聽到這世間所有的聲音。

　　在這一股淡淡的神秘道韻之中，蘇離甚至可以聆聽到時間的聲音。

　　時間有聲音嗎？

　　他從前從來都不會去想這樣的問題。

　　可是此時，他聆聽到了。

　　時間的聲音大自然的風聲，是塵埃遊動的聲音，是海水中的海浪翻滾的聲音，也是有人在為他悲傷難過而在心中痛哭的聲音。

　　蘇離的雙眼平靜的看着蘇忘塵，卻沒有說話。

　　這種時刻，他已經作出了選擇，就已經不需要再說什麼了。

　　蘇忘塵依然冷然面對，直到，當那一股寂滅的火焰焚燒着蘇離整個身體已經無法熄滅的時候，他才終于有些動容了。

　　盡管他哪怕是動容，也依然表現得非常非常的冷酷。

　　因為，蘇離已經聆聽到了他的動容。

　　在塵寰之心之下，有時候很多東西都是無法隐藏的，就包括此時蘇忘塵的狀态。

　　也許，一個人可以變得非常的聰明，但是再聰明的人若還是人，就一定離不開人的某些本性。

　　此時的蘇忘塵，在蘇離的眼中，也是如此。

　　蘇忘塵，已經不再神秘，也已經不再無敵。

　　蘇離忽然笑了，在火焰焚燒之中，在魅兒和沐雨兮的悲呼聲中，也在無數神靈以及神靈天驕們的惋惜之中，在無數的詭谲和天魔等暗中存在的戲谑中，熊熊燃燒着。

　　蘇忘塵冷冷的盯着蘇離，終于，他承受不住如此強大的壓力，抑或者，他還有些目的沒有達到，不願意這一幕就這樣的結束。

　　所以，蘇忘塵還是開口了。

　　而蘇離知道，蘇忘塵隻要開口，蘇忘塵就已經輸了一半。

　　眼下，所需要應對的，就是誰可以真正的堅持到最後，真正的分出一份生死。

　　抑或者，可以都不用死，同時解決一些更大的隐患。

　　抑或者，都隻有一種凄慘的結局，就是真正的湮滅。

　　抑或者，雙方都失敗，最終，成為别人的囚籠，兩敗俱傷，被人收割，坐收漁翁之利。

　　這些結果，也都是蘇離谛聽出來的，而已經不是通過想去想出來的了。

　　任何的想法，在絕對的智者面前，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平時或許可以應對，但是在這般殺局之中，動腦思考的開始，就是徹底走向失敗的結局——因為，以他這種智力而言，但凡他可以想到的，那些絕世的智者也一定會想到。

　　而他想不到的那些結果，别人也一定可以想到。

　　蘇忘塵為什麼誇贊他到了六顆潛龍丹的層次？為何要誇獎他《皇極經世書》能增幅五成的智力效果？

　　為什麼，隻因為蘇忘塵需要蘇離了解一種消息——九顆潛龍丹就是智力的極限，而打破這種極限反而适得其反。

　　所以隻要蘇離達到了九顆潛龍丹的智力層次，就有底蘊會比蘇忘塵更強。

　　可實際上這句話對，也不對。

　　因為蘇離此時已經差不多谛聽出了他自己的真正智力，他隻有五顆潛龍丹左右的層次，《皇極經世書》增幅五成的效果也是在極緻發揮并配合谛聽的能力下才有。

　　所以，他的智力在極限狀态下，真正的算起來，勉強能達到八顆潛龍丹的層次。

　　八顆潛龍丹的層次情況下，魅兒目前微微有些跟不上，所以可以推算魅兒的智力接近八顆潛龍丹的層次。

　　而如今的沐雨兮表現方面比魅兒更聰明更冷靜一些，可以判斷沐雨兮應該差不多達到了九顆潛龍丹的層次。

　　那麼，如果都不是蘇忘塵的對手的話，蘇忘塵所謂的‘最優智力’這種說法就是錯的——因為破九之後的結果，要麼就是殘缺，要麼就是無極。

　　很明顯，蘇忘塵就是後者。

　　此時，蘇離自我獻祭，一身皿脈之力和靈魂之力焚燒起來的時候，他體内的鲲鵬皿脈和那微弱的盤古皿脈都被激發了。

　　在這一個即将湮滅的刹那，他反而領悟了。

　　這種領悟，使得他一下子便和‘塵寰之心’緊密的結合到了一起，抑或者，這種領悟不是來自于他，而是來自于系統。

　　系統，依然在給他兜底。

　　這般時刻，已經到了最為兇險的時刻，他已經沒有選擇，已經準備自我獻祭。

　　所以，無論是淺藍是否賣皿，都已經不是他在大手大腳的揮霍。

　　因為，他自己付出得更多，因為，他已經無法再去制止系統做任何兜底的事情了。

　　而他所做的所有一切，一方面是保住系統的權限，一方面，也是将蘇忘塵的事情徹底解決。

　　之前，他甚至還一直不明白蘇忘塵到底想要做什麼，而如今蘇離在這種近乎于‘十顆潛龍丹’的層次下，他是真的明白了。

　　明白了，懂了，所以他應對起來，反而已經徹底的釋然，已經變得無比的冷靜，也無比的自然。

　　這種狀态下，就仿佛他已經是系統，系統也是他。

　　這種狀态下，就仿佛他已經和沐雨兮再次的合道合體，再次的體會到了那種陰陽合道、天人合一的真正無我無衆生的奇妙狀态。

　　蘇離凝視着蘇忘塵——甚至，蘇忘塵的嘴巴一動，蘇離不聽他說什麼，塵寰之心加上《皇極經世書》的燃燒增幅，再加上他自己穿山你的狀态，他就已經知道了蘇忘塵要說什麼了。

　　他的心中，甚至已經出現了蘇忘塵的聲音。

　　所以，蘇忘塵的話甚至還沒有說，蘇離便直接以眼神制止了蘇忘塵，道：“你不用說了，你不改，你永遠都不懂什麼才是真正的不朽！”

　　蘇忘塵嗤笑一聲，以表示自己的不屑。

　　他的頭偏向了一邊，臉上的戲谑表情呈現，但是很快又收斂了起來。

　　他正面看向蘇離，嘲笑道：“這句話，同樣也可以送給你！當然，對于我而言，唯有腐朽自我，才可以真正的不朽。”

　　蘇離道：“現在，你其實還有一條回頭路可以走。”

　　蘇忘塵擡手制止道：“我蘇忘塵，從來都不走回頭路。”

　　蘇忘塵說着，直接顯化出一道紫色的火焰之力。

　　這種火焰顯化出來的時候，蘇離就知道他要做什麼了。

　　“你不是自我化道嗎？自我獻祭？皇祭淨世，就憑你這惡心的聖母也配？！”

　　蘇忘塵嗤笑，随即右手一擡，他的是手心，凝聚出了一朵紫色的火焰形成的蓮台，蓮台旋轉着，猛的朝着蘇離的腦袋砸了過去。

　　這一刻，現場已經一片死寂。

　　蘇離的眼神一如既往地平靜——蘇忘塵如今說的每一句話，他都知道。

　　而且，蘇忘塵還沒有說，這些話的每一個字，都已經出現在了他的心中。

　　所以，他已經知道了蘇忘塵想做什麼。

　　“蘇離——”

　　魅兒察覺到了危險，已經大聲的叫了起來，她的情況現在有些糟糕，一身能力已經完全無法動用，還被沐雨兮所守護着。

　　沐雨兮一邊将魅兒的殒魂茶罐守護好，以免出現什麼意外。

　　一邊，則雙眼之中顯化出無比神秘的道韻氣息，籠罩着這一片區域。

　　魅兒身邊，雲青萱一次次的嘗試着激活皿脈之力，想要化身祖龍魔，但是無論如何都激活不了，仿佛一身能力都被剝離掉了一樣。

　　她反複的嘗試着，甚至，便連涅槃的火焰都凝聚了出來，卻怎麼都施展不出功法來。

　　所以，她就算想沖上去，也沒有任何辦法，隻能渾身顫栗的看着，眼神同樣悲絕。

　　她有一部分是魅兒，受到了很多的影響，但是如今她完全是她自己的時候，卻已經成長了太多。

　　此時此刻，她卻發現，在真正的生死關鍵的時刻，她即便是想要去付出，竟是連資格都沒有。

　　這些存在，真的太強了。

　　特别是那名黑袍鬼臉面具強者，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的情況？

　　雲青萱渾身顫栗，眼中的淚水也不斷的淌落。

　　她很想去揭開那個面具，去看一看，當初的那個無比溫暖的黑袍人，如今為何會變得如此的殘忍和殘酷。

　　而這樣的兩人戰鬥起來，她該如何？

　　她甚至想過，沖上去，償還掉黑袍人的恩情之後，再替蘇離一死，這樣欠下的也都還清了。

　　可是，她終究還是沒有任何出手的機會。

　　她所能做的，竟是和其餘所有人都一樣，隻能眼睜睜的看着，隻能袖手旁觀。

　　雲青萱身邊，華紫嫣則嘗試着釋放了數次紫氣萬道能力，結果也同樣沒有紫氣顯化。

　　是以，華紫嫣便也默默的收手了。

　　阙德拿出那面鏡子，對着黑袍男子照了好幾次。

　　可是，鏡子裡的也并名字黑袍男子的身影。

　　鏡子裡的那幅畫，也同樣沒有任何動靜。

　　見狀，阙德也隻能默默的收回了那面鏡子。

　　夏心甯嘗試則在此時嘗試着施展帝氣化龍吞天神術和《軒轅禦龍仙劍訣》功法，結果也同樣毫無變化——都是空有動作，而沒有對于的功法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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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這樣的情況一直在發生。

　　無論是阙辛延還是諸葛青塵，無論是諸葛九鳳還是諸葛染月，其實也都有嘗試着去盡一份力量的。

　　可惜，這樣的時刻，他們的任何手段，都隻是空有招式而沒有任何威力。

　　就如同這片區域裡的天地已經成為了‘禁忌之地的末法之地’一樣。

　　以至于，這種情況下，便連天地間的那一抹悲戚、大道悲鳴的氣息，都淡泊的有些感應不到了。

　　阙德默默的歎了一聲，又看了蘇離和蘇忘塵所在的區域一眼，已經不忍心看下去了。

　　結果無論如何，看樣子，都失敗了。

　　阙德身邊的老龜龜真子，則是搖着巨大的鬼腦袋，有些怅然的歎息。

　　現場的情況，很是糟糕。

　　這種糟糕，是一種希望泯滅一般的糟糕——因為，其實現場所有的神靈都知道一件事。

　　目前而言，至少，天皇子蘇離是一位很有擔當的天皇子，至少他很有魄力，擁有人皇的魅力。

　　但是換上另外一位的話，是風是雨就不一定了。

　　要是換上上一位那樣的天皇子，那才是整個世界的噩夢了。

　　蘇忘塵此時還依然在冷聲嘲笑。

　　但是，蘇離對于他的嘲笑，已經完全不予理會。

　　因為這一刻他已經徹底的看懂了，看明白了，看到了蘇忘塵的絕境，也看到了蘇忘塵要走的路。

　　每一條路，蘇忘塵都有無數個備選方案，每一個方案，都對于蘇忘塵有極大的好處——他算到了所有的可能，甚至包括他蘇離此時會選擇的自我化道的這條路。

　　但是他表現出來的是他沒有算到，想要繼續博弈。

　　不過，這種博弈之法，蘇離已經改了。

　　蘇離改變了博弈之法，蘇忘塵也會對應的修改，并且在後續的某種情況下，将這種博弈再次的拉回他定下的某一條軌迹裡，走上那樣一條路。

　　所以個别改變是不會影響大局的。

　　對于蘇忘塵而言，他的退路都想了幾百種幾千種，所以經過出現偏差，退路雖然插進其中的一條小徑，就可以依然達到他的目的。

　　這般情況下，蘇忘塵會在乎過程如何嗎？

　　是不在乎的。

　　蘇離已經臨時達到了這樣的智力層次，自然也擁有同樣的應對之法，所以他需要怎麼做已經并不是問題了。

　　蘇離此時所面對的是另外一件事——蘇忘塵達到了這樣的層次，依然陷入如此窘迫的境界！

　　這，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所以，他需要應對的恐怕并不是蘇忘塵了。

　　蘇離平靜的看了蘇忘塵一眼之後，忽然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