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一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無法形容那種被一個個吊在了頭頂之上的笑臉密集注視着的感覺。
頭皮微微發麻，冷氣從頭頂一下子貫穿到了腳底。
看着那一個個在陰暗的光線裡吊在了半空，仿佛一個個詭異人頭的畫面，他們的視野甚至都微微變得混亂，耳中塞滿了虛幻詭異的笑聲，嘻嘻哈哈，鋼針一樣刺到了自己的腦海裡。
而且越來越響，似乎要淹沒心髒。
就連陸辛，在這時都稍稍緊張，微微握緊了拳頭。
另一邊，那位叫“絲絲”的女孩，更是站定了腳步，微微翻起白眼，向頭上看去。
羽絨服裡面，金屬物品相互碰撞的聲音更密集了。。
……
……
“都不要緊張。”
也就在這時，安博士忽然沉聲開口，聲音很有重量感，猛得喚醒了衆人。
“無論剛剛你們聽到了什麼，或是看到了什麼，都是幻覺而已。”
她低聲解釋：“精神輻射特别濃郁的地方，本來就很容易讓人出現感知的混亂。”
“所以，每當出現了什麼誘導性的暗示，便會更容易引發相應的幻覺。”
“便如看到了這些奇怪果實上笑臉一樣的花紋，就很容易聽到各種古怪的笑聲……”
“但隻需要記住，這都是幻覺……”
“……”
衆人聽了她的提醒，心裡都頓時感覺一陣清明。
再看向半空時，果然發現，那些如同人的半截殘軀一樣的果實，也隻是果實而已。
靜靜的垂落在半空，偶爾被吹風的搖晃一下。
沒有笑聲，也沒有越來越詭異的笑容。
“那怎麼辦？”
陸辛臉色平靜，盡職盡責的詢問道。
“沒辦法。”
安博士擡頭看了一眼那些垂在半空中的果實，輕輕搖了下頭，道：“數量太多了，就算我們想要毀掉它們，也不知道要浪費多少時間。我們是來調查的，不是摘果子的。”
“繼續出發吧！”
她搖了下頭，道：“後面類似的誘導與暗示，可能會更多，心裡做好準備就是了。”
“一旦陷入幻覺，我們有可能被自己打敗，更容易将自己的底牌，曝露在某些未知面前。”
“……”
衆人聽了領導這麼多，便都點了點頭。
一個個晃晃腦袋，或是拍拍面頰，讓自己更冷靜。
有的還拿出清涼油在端端嗅了一下，好讓自己的頭腦更清醒，默默的向前走去。
隻是，在頭頂上這麼多的微笑果實注視下，衆人心靈上的壓力，還是不免更大了一些。
走路的時候，動作都下意識的更為規整整齊。
畢竟，哪怕明知這都是幻覺，但潛意識裡還是有了一種正在被這麼多人注視着的感覺。
慢慢的，都要走出一種專業模特的步伐來了。
……
……
一行人深一腳淺一腳的穿梭在這個陰暗的密林裡，長久的不說話。
也果然像安博士提醒的那樣，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衆人都感覺越往深處走來，某些怪異的，極具暗示與誘導意味的動植物或是場景，便越來越多。如同一場噩夢裡的旅途見聞。
他們看到了粗大古樸的老榕樹上，生出了一張一張的人臉。
就那麼僵硬且毫無生氣的鑲嵌在樹身上，冷不丁的向着他們睜開了眼睛，死死的盯着。
但定睛看去，又發現那隻是一塊毫無生氣的樹瘤，沒半點人臉的樣子。
他們走着走着，聽到了一聲“咕噜”的鳴叫。
冷不丁擡頭，就看到樹梢上蹲着一隻胖胖的貓頭鷹，瞪着兩隻圓眼睛俯視着它們。
但陸辛剛從地上摸了塊石頭，它就“忒”一聲飛走了。
他們行進途中，有時候會忽然感覺到一隻隻柔軟且黏稠的手臂扯住了自己的腳踝。
一陣驚慌的踢踏舞過後，才發現隻是一根根盤恒在了地面枯枝之下的虬結樹根而已。把這些樹根扯了起來，仔細的看，除了幾隻病恹恹的螞蟻懶洋洋的逃開之後，沒有任何異狀。
其他的，比如感覺密林深處忽然傳來的目光。
附近不遠處突如的草叢晃動聲等等，簡直就像是開胃小菜一般了。
……
……
這簡直是陸辛有過的最壓抑的經曆了。
以前他清理污染事件，總是刨根問底，一定要調查清楚，清理幹淨，但如今，卻是明知道這個密林裡，幾乎到處都是問題，但他們卻偏偏都視而不見，一切以調查效率為主。
不過他因為知道最重要的目的，倒還忍受得住。
心情更好的是妹妹。
她一會趴在陸辛背上，一位跳到那個阿震背着的木架子上。
一會蹲在了樹梢上，貓頭鷹盯着陸辛他們的時候，她就好奇的盯着貓頭鷹。
在這個鬼鬼祟祟，充滿了詭異之物的密林裡，妹妹興高采烈，比那些詭異的東西還開心。
……
……
如此行走了差不多一天的時間，感覺已經快要走出了這片密林。
畢竟從一開始的地圖判斷，這片密林，也就隻需要四個小時左右，便可以徒步穿過。
但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卻好像越走越深了。
前方一點看不出快要穿過林子的光亮，反而樹木更加的高大，各種詭異植物也越來多，這時安博士便在一次休息之後，默默的看了三位研究員裡面的王博士一眼，似乎暗示了什麼。
于是，王博士在團隊中的位置，就稍稍靠前了一點。
“左轉。”
“向右邊走……”
“從這棵大樹的旁邊繞過去，繼續向前。”
“……”
一邊行進，他也時不時的發出提醒，指引着衆人向前走的方向。
氣氛還是壓抑而沉默，王博士的提醒，也僅僅是提醒，并沒有解釋過什麼。
但陸辛有種感覺，他們越走，越深入了密林。
就好像是從午夜，走進了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周圍的精神輻射濃度，已越來越深了。
漸漸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深入密林，在這種壓抑而沉悶的環境裡呆了太久，就連陸辛，也隐隐的感覺，腳步開始沉重了起來。
身上的汗，已經出了好幾層。
思維更是在這種枯燥的旅途裡，變得非常的僵化。
耳朵裡，像是隔了一層厚厚的膜，隻能隐隐的聽到，衆人行走在密林裡的腳步聲。
“嘩嘩嘩……”
“嘩嘩嘩……”
“咚咚咚……”
“……”
腳步聲從一開始踩碎枯枝爛葉的窸窣聲，變得越來越整齊，沉重。
最後時，居然有種像是無數人在一起走的感覺了。
“嗯？”
陸辛忽然間反應了過來，餘光向着周圍一掃，便感覺心髒微微一沉。
自己這個調查團，一共是七個人，再加一個妹妹。
妹妹懶得自己走，所以隻有七個人的腳步聲。
但不知何時，所有的腳步聲，都已經重疊到了一起，顯得非常整齊，而且沉重。
這種沉重，并不是七個人的腳步重疊所能達到的，像是有很多人。
他以餘光緩慢的留意。
便漸漸的發現，随着衆人一起前行，有一個黑影，默默的出現在了衆人中間。
邁着與衆人一樣的步伐，緩緩向前走着。
不多時，又出現了一個黑影，看不出五官與身體，隻有一道影子，默默的走在了一邊。
然後，又一個。
又一個……
漸漸的，他們的腳步聲，已經有了一支軍隊在行走的響亮與整齊。
而他們身邊，則已跟上了一隻又一隻的黑影。
在這幾乎不見光亮的密林裡，浩浩蕩蕩，密密麻麻，整齊劃一。
同一時間擡腳，同一時間落地，裹挾了他們七人，緩慢的穿行在了密林之中。
……
……
“剛才我們已經走了兩個多小時沒有休息。”
也就在陸辛發現了這詭異的一幕，考慮着是不是該提醒安博士時。
忽然之間，走在了人群裡的王博士忽然停下了腳步，道：“該解決掉它們了。”
“不然再這麼走，就累壞了。”
“……”
安博士也停下了腳步。
與此同時，所有的黑影，都在這一刻停下了腳步，站在了衆人周圍，沉默的看着他們。
危險的氣息，開始在密林之中蔓延，并逐漸加深。
安博士深深呼了口氣，轉頭看向了王博士，她們中間隔了好幾個黑影。
但她像是看不見這些黑色的影子，直接穿過了它們，目光落到了王博士的身上：
“按照你的分析，這是怎麼回事？”
“……”
王博士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腕表，似乎想從那混亂的數字裡面，發現什麼。
“我隻擅長感知與觀察，不擅長分析。”
但聽着安博士的詢問，他卻頭也不擡，道：“找那個道德敗壞的家夥。”
“……”
安博士無奈，轉頭看向了張博士。
“為什麼一說道德敗壞，就直接向我看過來了啊……”
張博士低聲嘟嚷着，搖了下頭，道：
“我是研究精神怪物的，所以我們都明白，精神怪物的本質是污染源。”
“污染源的天性，就是污染更多的精神體，壯大自身本質，如同瘟疫的散播。”
“但是，精神怪物都擁有了自己的意識，而意識，往往與本性有着某種程度的不同步。”
“甚至是矛盾。”
“現在我們遇到的這些也是這樣。”
“看得出來，它們的本質是想污染我們，但它們的意識，更多的卻是在阻止我們。”
“所以，老王剛才的選擇，通過精神怪物的意圖，分析出它們最想幹擾我們的目的，借此來判斷真正的路線應該怎麼走的方法，倒是正确的，不愧有個人形數據博物館的外号……”
“精神怪物嘛，畢竟智商都不高，很容易預測它們行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