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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早安

女俠且慢 潇騰 6198 2023-08-24 22:52

  第340章早安

  黑雲遮月,一場小雪不期而至。

  雪花如同飛揚柳絮,掃過樓前的布幡子,空幽琴聲伴着女子的妖娆歌喉,一同從窗内響起:

  “春色三分過二,柳條萬縷千絲~小樓昨夜雨如絲,燕子歸來何處?……”

  時間已經到了後半夜,外面的梧桐街依舊燈火絢爛,而後街上卻已經大半關了門。

  人分三六九等,青樓也是如此,前面龍吟樓的頭牌,給文德橋的富家子擺臉色,依舊有無數恩客争先恐後砸銀子。

  而距離不過百步的後街上,環境姑娘都較為普通,來消遣的客人,都是家底不富裕,卻又想沾沾梧桐街名氣的小财主,滿嘴豪橫,出手卻多半摳門,消遣完不纏着東家打折都算闊氣,打賞什麼更不用去奢求。

  不過這兩天卻不一樣,後街上一家不算大的青樓裡,來了一位豪客,聽口氣是北方來的遊俠兒,出手相當闊氣,唱一曲給一兩銀子,什麼時候唱累了什麼時候停,還不像那些沒見女人的土财主似的,酒不喝一口,光知道扣扣摸摸。

  為此陪酒的歌姬相當賣力,坐在桌前,硬從中午唱到了這後半夜,嗓子都啞了,依舊輕柔彈着琵琶。眼神困倦,卻又帶着幾分好奇,不時瞄一瞄坐在窗前獨自喝酒的男子。

  男子看面相也就三十出頭,很年輕,談不上俊俏,也不修邊幅,但渾身上下帶着股潇灑江湖氣,看起來就如同常年行走于遠方的浪子,倒是挺受窯姐兒喜歡。

  男子穿着素色青袍,身上沒太多配飾,最起眼的隻有桌上的鐵折扇,和腰間的錢袋子。

  折扇挺大,長兩尺,合起來像是戒尺,上面刻着‘今日逍遙雲水,他年依舊煙霏’十二字,展開後什麼樣,歌姬倒是沒見過,畢竟大冬天也沒人會扇扇子,她估摸是走江湖的兵器。

  錢包也挺鼓,這個打開過,裡面裝的全是金豆子,一顆能換十兩紋銀,唱十首曲子便給她一顆,身旁的小茶盤離,已經放了一小碗,都夠從良往後過安穩小日子了。

  金豆子越多,往後自然越舒坦,歌姬雖然嗓子手指很累,但還是保持這笑意,認真唱着江州流傳過來的小調。

  按照這兩天的慣例,窗前的青袍酒客,喝到五更天,便會匐在案上休息,她也可以退下了。

  但今天四更天剛過,歌姬便瞧見青袍酒客擡指,帶着三分醉意的眼睛,望向了窗外的街道。

  曲音一頓,歌姬略微探身,看向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雪的街道,卻見有個身着文袍的老者,雙手負後走來。

  老者相貌儒雅,年紀估摸五十往上,但依舊不失俊氣,特别是那雙眼睛,就像是那些從來不會來後街的朝堂大老爺一樣。

  歌姬見此,還以為酒客的爹找來了,眼底明顯有點慌:

  “客官,這位是?”

  青袍酒客蹙眉看向窗外,手指輕勾,一壇子沒開封的老酒,便從窗口飛旋而出,看似四平八穩,卻連當空風雪都被牽動。

  而街上老者,慢條斯理擡手,以指尖穩穩托住酒壇,沒帶起半分異響,含笑開口:

  “都說花大俠潇灑不羁、出手大方,喜好結交酒友,今日一見,名不虛傳。”

  花翎靠坐在窗前,眼底帶着三分疑惑:

  “閣下何方神聖?”

  老者随口道:“俠遊千裡赴燕地,寶劍龍光照鬥西。醉後狂歌雙眼暗,滿頭霜雪似猿啼。南來北往飄零半生的老武夫罷了,姓名不值一提。”

  “閣下是龍正青?”

  “呵呵……”

  老者并未正面回應,轉而看向旁邊的歌姬:

  “姑娘下去吧,有些東西聽不得,容易引來殺身之禍。”

  歌姬臉色一白,連忙抱着琵琶起身,拿着金豆子快步跑了下去。

  咚咚咚~

  花翎待腳步聲下樓後,拿起桌上的鐵扇打量:

  “閣下是來替夜驚堂擋刀?”

  老者搖了搖頭:“我是惜才,不忍看着百年難遇的好苗子,為了幾張鳴龍圖,客死在這異國他鄉。”

  花翎嗤笑一聲:“消息倒是靈通。人在江湖,生死各憑本事,你如何一言斷定,我此行兇多吉少?”

  “夜驚堂一死,便等同于解了南北兩朝的心腹大患,但西北王庭氣數未盡,夜驚堂還沒到死的時候。”

  老者輕提袍子,在樓外一輛馬車外坐下,随手拍開酒封:

  “如果說玄乎點,便是殺夜驚堂,乃逆天而行,斷聲寂、司馬钺、席天殇等皆是前車之鑒,花大俠與這些人沒區别,結果也無非人為财死、鳥為食亡。

  “說實在點,就是有人不想這天下太平,夜驚堂活着,才能讓大魏皇權動亂、北梁西疆難安。你去殺夜驚堂,便壞了人家的謀劃,即便成了,你也落不到什麼好下場。”

  花翎放下鐵扇,意外道:

  “伱是綠匪的人?”

  老者依舊沒回應,隻是道:

  “老夫隻是來勸花大俠懸崖勒馬罷了。”

  花翎眼底閃過一抹戲谑,搖頭端起酒杯:

  “你來之前,我确實心存疑慮,一直在考慮勝算;但現在,你和我說這些,便是認為我有可能除掉夜驚堂,否則不必露面制止。局外人都如此認為,我這局中人,又何許在瞻前顧後?”

  老者倒也沒否認:“花大俠乃四聖之下第一人,隻要機會得當,得手機會确實有。

  “但即便事成,你想要的東西,從夜驚堂身上也拿不到,北梁更給不了,唯獨老夫這裡有些門路。”

  花翎聽到這裡,也明白這老頭是綠匪的接頭人,跑來招攬他。

  綠匪相當神秘,麾下高手如雲,放在南北兩朝确實算龐然大物。

  但花翎身為北梁四聖之下第一人,能招攬他的隻有兩國朝廷,怎麼可能給一個江湖勢力鞍前馬後。

  花翎拿起酒杯,平淡道:“我一介江湖遊俠,逍遙自在慣了,對你們那些藏頭遮面的事兒,不感興趣。另外,覺得我是為了幾張鳴龍圖,才給梁帝賣命,未免太小看了我花翎。”

  “哦?”

  老者摩挲着酒壇,略顯好奇:

  “閣下身為江湖遊俠,替朝廷賣命,不為錢财至寶,又能為什麼?”

  花翎給自己滿上一杯酒:“你看起來閱曆不俗,‘薄鳳樓’的名字,可曾聽說過?”

  

  老者想了想道:“薄鳳樓前一劍聳,長龍湖畔萬刃寒。薄鳳樓的大名,老夫自然聽說過,甲子前的江湖老輩,北疆劍客,曾位列北梁大宗師。

  “甲子前北梁奇襲亱遲部,天琅王震怒,入北梁報複,薄鳳樓單人一劍拒敵于雪原,卻被挑死,釘在了城門之上,卒年四十有五。

  “薄鳳樓縱橫江湖一生,經曆稱得上轟轟烈烈,但最得意之作,還是教出了個叫‘項寒師’的高徒。你莫非和其也有淵源?”

  “那是我祖父。”

  花翎端起酒杯抿了口:“項寒師為報殺師之仇,隐忍數十年,終在二十年前,助朝廷滅了西北王庭。而我這些年遊曆江湖,也在尋找西北王庭餘孽,隻要薄家還有人在,就不會讓任何一個天琅王後人苟活于世。”

  老者輕輕點頭:“原來是家仇,那确實勸不了。不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夜驚堂遲早會去北方,何必在此時孤身涉險?”

  花翎回答倒也坦誠:“夜驚堂從出山到名震兩朝,滿打滿算不到一年,勢頭直逼大燕末年的奉官城。我倒是有耐心等他十年,但十年後,他可能都不會多看我一眼。

  “記得前半年,水雲劍潭的周赤陽,還和夜驚堂定了個‘十年之約’,一戰了結殺兄之仇。結果這才過去多久,周家滿門上下,可有一人敢怨恨夜驚堂半分?”

  老者輕輕歎了口氣,知道沒法招攬,也不再多說,拿着酒壇走向街頭:

  “命隻有一條,花大俠珍重,老夫告辭。”

  花翎停下話語,眉頭緊鎖目送老者離去後,又拿起酒壺灌了一大口,顯然也在思考這神秘老者的提醒。

  而許久後,随着東方初明,街道上又跑來一人,鬼鬼祟祟來到窗下,拱手道:

  “花大俠,昨夜千機門的堂主韓宇卓,被南朝抓獲帶回黑衙審問,恐怕很快城内大半人手就會暴露。李侍郎意思是速戰速決,趕在韓宇卓招供前動手,讓花大俠即刻回去準備。”

  花翎臉上沒什麼表情,随手把窗戶關上:

  “知道了。”

  “呃……”

  傳訊之人,見花翎沒有離開的意思,臉上不禁犯難。

  但花翎江湖地位太高,世上根本沒幾個人惹得起,他一個跑腿的哪裡敢多說,當下隻能快步折返回去複命……

  ——

  天不知不覺亮了,露台外的建築群間,傳來雞鳴犬吠;距離不遠的天水橋,也響起市井嘈雜:

  “咯咯咯——”

  “包子馄饨……”

  ……

  夜半下起小雪,溫度下降許多,随着暖烘烘的酒意褪去,睡在棋榻上的人,自然感覺到了幾分寒冷。

  梵青禾縮在薄毯中,背對身旁之人,因為很暖和,睡眠中下意識往後縮了很多,直至整個人窩進懷裡,心裡知道是妖女,但常言‘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昨天白天她瞎想西北王庭沒消亡的事兒,這晚上睡着,倒是把夢給續上了,還續的亂七八糟,比如:

  她是西北王庭的王妃,含辛茹苦撫養着還沒長得的小天琅王,白天忙活政務不說,晚上還要抱着她睡。

  明明年紀不大,但小驚堂發育的倒是很好,從背後摟着他,用那羞死人東西,在她腰後蹭來蹭去,還把手放在懷裡亂捏……

  梵青禾覺得這樣不好,但身為王妃嘛,怎麼能怪小孩子,甚至覺得自己不能反對,免得把小驚堂惹哭了……

  所以還挺配合……

  而背後,夜驚堂身上蓋着薄毯,懷裡抱着梵青禾,因為睡前抱着水水,半夢半醒間自然有點疑惑:

  怎麼大了一圈兒……

  真軟……

  ……

  就這麼躺了不知多久,随着雞鳴響起,梵青禾睫毛動了動,本想蹙把妖女不安分的手推開,但……

  背後怎麼真有惡棍頂着她……

  還有這手,怎麼這麼大?

  ?!

  梵青禾臉頰微僵,可能是不敢相信,還悄悄摸了摸環住她的胳膊,結果發現确實是男人,而且是很熟悉的男人……

  “……”

  梵青禾如遭雷擊,都不敢睜眼,隻是急急思索:

  我昨晚幹什麼了……

  對了,和妖女一起喝酒,喝多了……

  喝醉後,擔心回房休息被夜驚堂摸進屋欺負,就在妖女跟前睡下,想着夜驚堂再大膽,也不敢在妖女面前對她動手動腳……

  後來就記不清了……

  為什麼他還是睡在跟前?

  梵青禾心亂如麻,先是摸了摸衣服——還好,雖然手在衣服裡面,但衣服好歹還在,看起來隻是摸了摸……

  怎麼能說還好……

  梵青禾又羞又氣,也不敢亂來,當下隻是悄悄把手移開,想先爬起來再說。

  而夜驚堂幾杯酒下肚,睡眠質量相當好,發現懷裡的姑娘亂動,還習慣性的擡手,幫忙轉了個身,面對面抱着,在額頭啵了下:

  “還早,再睡會。”

  “……?”

  梵青禾瞪大眸子,幾乎貼在兇口,臉和火燒似得,實在忍不住,咬牙推了夜驚堂一下:

  “夜驚堂,你怎麼……呀!”

  梵青禾聲音剛出,就發現夜驚堂背後,忽然翻起來一道白衣人影,茫然左右打量,然後看向了她。

  ??

  梵青禾萬萬沒料到旁邊還躺着一個,下意識拉住薄被遮掩身體,但馬上又發現不對,迅速坐起身來:

  “你怎麼也在?”

  璇玑真人宿醉過後被驚醒,心底還是有點慌,不過發現自己好端端坐在另一側,并沒有被捉奸在床,心也就定了下來,甚至還暗暗感歎自己果然有先見之明。

  璇玑真人清醒過來後,便斜靠在小案上,帶着三分困倦随意道:

  “昨天一起喝酒,我自然在這裡。你怎麼睡他懷裡去了?”

  “我……”

  梵青禾怎麼知道?她整個人都是懵的,仔細回想後,詢問道:

  “昨天喝酒他也在?不是隻有我們兩個人嗎?”

  “你估計喝醉了,他最後來了,你彈琵琶,他還給你裡作詩來着,嗯……十三學得琵琶譜,彈到關山月上時。今夜銷魂何處覓,滿天風露濕胭脂~你覺得不錯,還準備讓他吃胭脂來着……”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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