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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頭皮發麻

女俠且慢 潇騰 6136 2023-08-24 22:52

  噼裡啪啦——

  暴雨砸在船篷上,發出密集脆響,小船在江濤中随波而下,朝着下遊東湖灣飄去。

  夜驚堂頂着暴雨把錨繩收起,而後鑽入烏篷船内,從腰後摸出了随身攜帶的火折子,打量一眼見蠟封完整沒進水,才把手擦幹打開,用火鐮點燃。

  哒哒~

  刺啦啦……

  昏黃火光出現在船篷裡,照亮了角角落落。

  女帝裹着黑袍靠在船篷裡,大戰過後洩了一口氣,氣色肉眼可見的虛了下來,不過大抵上還好,隻是大白腿從袍子裡漏了出來。

  等到光線亮起,女帝把腿縮了縮,又把衣襟合攏幾分,見夜驚堂臉色冰冷很是惱火的模樣,先行開口:

  “我有分寸……”

  “你有什麼分寸?”

  夜驚堂坐在跟前,握住手腕号脈:

  “那可是薛白錦,反賊頭子,你親自出馬跑去單挑,真不怕被打死?要是靖王還有朝廷知道,你這輩子還想單獨出門?”

  女帝知道夜驚堂驚的不輕,柔聲道:

  “薛白錦背後上萬條人命,我把腦袋伸過去讓她砍,她都不敢下刀。我隻是想招攬罷了,剛才伱不來,她赢不了……”

  夜驚堂半點不信這鬼話:“你身體什麼情況我不清楚?你能撐多久?打了半天,薛白錦還活蹦亂跳,我要不來,就最後堪比左賢王的氣勢,你自己說你能頂幾下?”

  女帝眨了眨眸子:“我至少能抗十幾下,她一下都扛不住,隻要能中要害……”

  夜驚堂微微擡手:“她一下都扛不住,剛才打那麼久為什麼沒躺下?是你故意放水,還是全被她架住,要害一下沒碰着?前面都這樣,你賭她後面一定會露破綻?十幾招接完,薛白錦半點機會不給,你能耗死她?”

  女帝其實知道局勢,她練了六張鳴龍圖,但明神、長青兩張是假貨,瑕疵會逐漸拖垮身體,打久了便是不戰自潰。

  而薛白錦就算沒有鳴龍圖,持久性也沒她這麼短,哪怕劣勢,隻要不被打死,最後都能把她拖死。

  為此她其實也就是十招的機會,十招薛白錦不露破綻,她就該跑了。

  勝負全壓在薛白錦會不會失誤上,對尋常武人來說等同于十零開,畢竟巅峰武魁交手出現失誤的幾率,比走路摔一跤都小。

  但女帝并不認為自己會輸,畢竟她不是尋常武人,十招之内抓到機會的自信還是有。

  而且她優勢在鳴龍圖,缺陷也在鳴龍圖;如果沒有十年前的解燃眉之急,她現在是無傷之軀,純靠天賦穩紮穩打,她同樣有自信按住薛白錦。

  但這些顯然都是自我琢磨,今天沒打出結果,說什麼都毫無意義,孰強孰弱隻能下次見分曉。女帝複盤片刻,開口道:

  “薛白錦年紀和我差不多,單憑肉體凡胎能和我打成這種局面,确實不辱沒奉官城的評價,我認可她是同水平的對手。不過武藝很好,武德不行,打急眼了竟然和潑婦一樣撕衣裳……”

  夜驚堂聽到撕衣服,腦子裡便有些頭疼。他上次在西海諸部,見過平天大教主打架,那身衣裳看起來就不便宜,和他一樣帶護腕,雙锏硬撼左賢王的馬槊,袖子都沒見破的。

  今天衣服稀巴爛,隻可能是剛才洗完澡後,回去剛換了身輕便常服,就被钰虎找上門了,然後吃了個悶虧。

  念及此處,夜驚堂又看向钰虎:

  “女人家打那麼狠作甚?荒郊野外沒人也得講點武德,見人家衣服破了就該停手。還有你,你穿這樣像是出門打架的?小裙子一撕屁股蛋都……嘶~!”

  女帝擡起右手,擰着夜驚堂的腰眼,嚴肅道:

  “我看她是女人,才沒欺負她,穿着便裝和她來荒郊野外打。若是男的,我就把麒麟金甲穿上了,刀槍不入加金鱗玉骨,站着讓她打她都赢不了。

  “你都知道褲子穿結實點,免得打架的時候破了甩來摔去,以為女人行走江湖都沒腦子,明明走外家路數,還不知道注意防護?

  “她那麼猛的膝撞,褲子都沒見破,如果不是交手中頓悟了點東西,突破了瓶頸,導緻沒掌控好氣勁,裹兇都不會壞。打成光溜溜,隻能說是她自己的問題,技不如人還反過來扒我裙子,沒武德的是她才對。”

  夜驚堂以前褲子也壞過不少次,後來發現軒轅朝上半身坦兇露背、下半身全甲的奇葩造型,才頓悟武魁穿軟甲毫無意義,衣袍盡碎隻剩軟甲,說不定更丢人,穿條好褲子才能無論輸赢都保住體面,從那往後他基本上就是袍子随便穿,褲子一定要結實了。

  雖然知道兩人平時交手,不可能和今天這樣奔放,但夜驚堂還是心有餘悸,開口道:

  “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女人打架,能打到衣不遮體,都是有身份的人……”

  女帝湊近幾分:“山下無敵的絕世女俠,外加本姑娘,讓你看了個飽你還有意見?你别以為我剛才沒看見,薛白錦飛出去,你猴急猴急上前把人接住,我飛出去,你閉着眼看都不看,任由我栽水裡,你什麼意思?嫌棄?”

  夜驚堂肯定有意見,平天教主最後那句‘你給我等着’,顯然是對他說的,待會會不會過來把他打死真說不準,誰沒事想撞這桃花劫?

  “你們倆莫名其妙打起來,稍有不慎就死人,我自然得沖過來拉架;拉住發現你們倆光着膀子較勁兒,我還敢再接?你是覺得我抱她沒抱你,吃醋不成,要不現在我還你?”

  說着便要擡手抱住。

  女帝發現夜驚堂情緒不太穩定,怕真被抱着長個大記性,也不敢再開玩笑了,老實靠在船篷上,閉目凝神。

  夜驚堂不清楚平天教主有沒有被打傷,心裡同樣有點操心,往外看了看後,又擡手把钰虎衣領合攏。

  钰虎發現夜驚堂在兇口動手動腳,睜開眼眸:

  “你做什麼?我還沒暈,你就準備脫衣服?”

  “我幫你穿好,脫什麼衣服。”

  夜驚堂擡手整理衣袍,結果發現黑色外袍濕透了,貼在钰虎身上,雖然看不見肉色,但半圓輪廓清清楚楚,甚至能看到頂端有小凸。

  ?

  夜驚堂下意識往下瞄去,果然看到了白玉老虎的輪廓……

  女帝眼睜睜看着夜驚堂亂瞄,擡手下巴挑起,蹙眉道:

  “你看什麼?”

  “唉……”

  夜驚堂閉上眼睛,幫忙把腰帶系好後,一言不發把钰虎橫抱起來,沖出了雨幕。

  女帝本來用手遮住衣襟,見外面瓢潑大雨,夜驚堂飛馳間還不忘替她擋雨,又擡手坐涼棚,給夜驚堂遮住額頭:

  “你這麼着急跑過來,是怕我打死那薛女俠,還是怕我被打死?”

  夜驚堂低頭看了眼:“你說呢?”

  女帝其實看出夜驚堂這麼火急火燎情緒激動,九成都是怕她出事兒,剩下一成或許是擔心薛白錦把她打死了惹禍上身。她凝望夜驚堂側臉幾眼後,輕聲道:

  “好啦,我知錯啦,以後再也不這樣了,行了吧?”

  夜驚堂聽見這服軟的話語,有再多心神不甯也不好多言了,輕輕歎了口氣,抱着钰虎快步飛馳過江岸,來到了國公府,不過瞬息之間就回到了客院。

  客院之中人比較少,梵青禾已經從回來了,獨自坐在桌前,雙手捧着下巴看着雨幕愣神,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嘩啦——

  夜驚堂快若奔雷,從窗口一躍而入,落在了房間之中。

  梵青禾轉眼瞧見夜驚堂闖進來,着實驚了下,本能雙手捂住兇口,以免被這登徒子用強;但瞧見懷裡的女皇帝,又是臉色微變,站起身來:

  “她怎麼了?”

  女帝就是虛,具體也沒啥,此時閉着眼眸沒有說話。

  夜驚堂快步跑到床前,把钰虎放在枕頭上靠着,又拉起被褥蓋住:

  “她身體老毛病又犯了,梵姑娘快給她看看,好好照顧,千萬别讓她亂跑。”

  老毛病犯了?

  梵青禾見女皇帝穿着夜驚堂的衣裳,裡面顯然隻有薄如蟬翼的小衣,眼底明顯狐疑,暗道:

  莫不是馬上風了……

  這種事情,她一個山大王也不敢多問,隻是來到床邊坐下,給女帝号脈。

  夜驚堂把幔帳放下來,而後就打開衣櫃,詢問道:

  “梵姑娘,你衣服放哪裡的?”

  梵青禾蹙眉認真号脈,以為要給女帝找衣裳,也沒細想:

  “就在衣櫃下面的箱子裡。”

  夜驚堂半蹲下來打開箱子,看到花花綠綠的衣裳,随意拿起兩件兒,就準備起身出門。

  女帝見此睜開眼眸,轉頭看着幔帳:

  “你做什麼?”

  夜驚堂倒也坦誠,回過頭來:

  “想辦法招安,就算不成,我也得賠個禮不是,不然明天準被打死,你總不能讓我在家裡等着人家來算賬吧?”

  女帝看到夜驚堂抱着平天教主,還捏人家那兒,知道這事情不好善了;而且她确實欣賞薛白錦的能力,如果能把人勸降,今天不講武德的事兒她倒也可以既往不咎,便點頭道:

  “用點心,承諾隻要不過火,朝廷都能答應,你看着辦。”

  夜驚堂見此也不多說,拿着衣服就沖出了窗戶,消失在雨幕中。

  梵青禾有點莫名其妙,本來還想發問來着,不過想想又覺得不對,迅速起身跑到衣櫃前看了看,而後臉色微變,起身跑到窗口:

  “诶?夜驚堂……”

  窗外風雨潇潇,哪裡還有人影……

  ——

  嘩啦啦——

  時間過去不久,暴雨也沒小幾分。

  夜驚堂怕衣裙打濕,直接抱在了懷裡,在雨幕中沿江飛馳,往着上遊摸進。

  薛白錦衣服碎了,撕的裙子也成了布片,跑的方向還是逐漸遠離江州城的上遊,時間也過去沒多久。

  夜驚堂估摸薛白錦衣不遮體偷偷繞回城裡的可能性不大,現在應該在往上遊摸索,尋找村落或者無人船隻。

  而事實也不出他所料,夜驚堂剛沖過兩人交手的地帶不過片刻,就發現江畔飄着艘廢棄烏篷船,裡面沒任何動靜,但從吃水情況來看,尾重頭輕,看起來是有人在其中。

  夜驚堂距離尚有數十丈,就停下了腳步,開口呼喊:

  “薛教主?”

  ————

  噼裡啪啦……

  烏篷船中,薛白錦長發披散在背上,以紅包為裹兇纏在兇口,香肩腰腹皆露着;腿上穿着白色薄褲,在烏篷船裡手掐子午訣認真打坐,清冷臉頰上依舊帶着淡淡怒色和紅暈。

  搏殺永遠是武人最好的老師,方才和女皇帝一戰,薛白錦感受到了奉官城之後從未有過的壓力,但又不像奉官城那樣讓人絕望到無計可施,她持雙锏都碰不到衣角;三拳兩腳被女帝逼入下風後,她忽然就抓住了一絲契機,摸到了這些年枯坐山巅一直未曾摸到的東西。

  薛白錦不像夜驚堂那樣,雖然在搏殺中迅速成長摸到了契機,但底蘊不夠撐不起來,還在半山腰涉獵百家積累。

  她對俗世武學早已經融會貫通,隻是江湖無敵太早,奉官城過後沒人當她對手,缺乏同水平的搏殺壓力,距離武聖也就隻缺一個契機而已。

  在抓到這種感覺後,連她被夜驚堂看光都暫且放去一遍,脫離戰場後就在這裡獨自參悟,認真把那種洞悉天地本質的感覺融入骨皿。

  一步之差,天壤之别,隻要在這一步站穩,大魏就變成了一仙三聖七大魁,她可能是武聖中的墊底門神,但最次也和左賢王站在了同一水平線,也是幾朝以來最年輕的女武聖,女皇帝在她眼裡……

  好像還是打不動……

  薛白錦以前不知道女帝有多強,直到今天才發現,正常武夫是一人壓一國,而女帝則是一國壓一人,先不論天賦,那底子完全是集一國之力堆出來的怪物。

  先不說隻有皇帝能私藏的鳴龍圖,雪湖花這種武魁都難求三錢的神藥,估計被女皇帝當飯吃,打不動不是她實力不行,而是誰來都一樣。

  不過薛白錦知道女皇帝肯定有暗疾,因為真長青圖在她手上,女皇帝不可能内外無暇同時練六張。

  自行推演鳴龍圖必然是死路,因為個人對武道乃至天地大道的理解,遠沒有到創造鳴龍圖哪位先輩的高度。

  按照鳴龍圖來走,确實能跟着先輩的指引,順風順水走到本不屬于自身的高度。

  但照貓畫虎自行推演,就是在‘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情況,去創造一件自己尚未理解的東西。

  天賦超凡者可以蒙對大部分,但不可能九張全蒙對;能全蒙對,說明自身對天地的理解,已經到了鳴龍圖創造者的高度,那就不是蒙了,而是自身悟出了那條通天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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