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喜又如何?意外又如何?刺激又如何?
永别親人的滋味真的好受麼?
即便借屍還魂、返老還童了,這一切也來得太突然了,雲風一時難以接受。要是有無所不能的跛師在身邊,這一切煩惱就可迎刃而解。雲風在心底暗暗歎息了一番。
年齡不詳的跛師是蓉都呂祖廟裡的道長,一頭銀發雖挽了一個道髻,卻依舊顯得亂糟糟的。滿臉的皺紋像一隻古老的麻袋挂在臉上,冷不丁一看,還真的以為麻袋走錯了地方。
他走路有點跛,穿得有點邋遢,一身補釘重補釘的道袍似乎從未換下來過。許多善男信女想要捐錢讓跛師穿得幹淨整齊一點,卻統統被跛師以各種理由拒絕了。但奇怪的是,即便跛師如此邋遢,卻看不出道袍真的很髒,也從沒人聞到過他身上任何異味。這讓人們絞盡腦汁也想不通是什麼情況,隻能一緻認為這個奇怪的跛師道長,一定是在世的活神仙。
的确,跛師道長從什麼地方來,叫什麼名字,沒有人知道。據八、九十歲的在世老人說,他們打小就看見跛師道長就住在這個破爛而小舊的呂祖廟裡,道号“渺渺真人”,而那個時候的他就是這個樣子。
跛師道長大多在廟裡打坐,平時很難見人,但做事極有規律,偶爾也為别人指點一下迷津。不過,凡是到廟裡來找跛師求簽問蔔、驅邪捉鬼的人,他都是有求必應。因為他的親切和随和,人們都戲稱他為跛子道士。
跛師道長并不惱怒,随便别人怎麼叫他,他都會呵呵地笑着回應。
雲風的家就在呂祖廟隔壁,從小就認識這個奇怪的道長,聽大人喊跛子道士覺得不好,就改成了跛子師父,又覺得稱呼一個那麼大年紀的人為跛子,的确有些不尊敬,所以幹脆就簡稱跛師,而跛師也戲稱調皮搗蛋的雲風為小瘋子。
盡管跛師很難見人,卻偏偏喜歡見雲風,老少二人在一起常常是互開玩笑,互相揶揄,給雲風的生活增添了無窮樂趣。
跛師經常把雲風叫到呂祖廟裡,有意無意地給雲風灌輸一些陰陽八卦、奇門遁甲、修真煉體、神魂穿越之類駭人聽聞的東西。雲風先是嗤之以鼻,當他胡說。可沒多久,卻發現這些玄學之中奧妙無窮,值得自己花時間去學習研究。
雖然雲風并未拜師,但在雲風心中,其實已經與師父無異。幾十年過去了,雲風居然也摸出了一些道道,在蓉都玄學界小有名氣。隻是大家并不知道雲風暗中有高人指點,以為雲風自學成才,佩服得如滔滔黃河水綿綿不絕似的。
那天雷雨之前,雲風剛一下班,就被跛師叫到了廟裡的三清殿。
跛師坐在明式黃花梨雕花椅上,依舊是一張麻袋臉,看不出任何表情:“小瘋子,算你娃有孝心,拿來!”
雲風嘿嘿一笑,從背後拿出一瓶别人剛送的茅台鎮産老土酒遞了過去:“這麼大年紀了,還是少喝點吧!免得醉了醒不來。”
跛師拆開包裝,就着瓶子咂了一口,美滋滋地閉着眼暈了一會兒味,才睜開眼睛向雲風翻了一個白眼:“想管老子?你娃還嫩得很。”說着,又指了指身旁的雕花椅:“坐下吧!我有話對你說。”
雲風依言坐下,覺得跛師今天的語氣有點怪怪的:“有話就說,有屁就放,不要做得神秘兮兮的好不好?我還要回去收衣服呢!”
“急啥子急!”跛師慢吞吞地又吧了一口酒,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才道:“你娃運氣來了!”
“運氣?什麼運氣?”雲風不解地問道,他知道跛師道行高深,批人八字可以一句定生死,如果跛師說有運氣,那就一定是運氣來了,隻是:“我怎麼沒算出來呢?”
“你道行不夠!”跛師閉着眼睛慢吞吞地說出一句,然後沉吟片刻,突地睜開眼睛直視着雲風,眼神裡閃射着飄忽不定的喜色:“這可是個大機緣哦!”
“哦,大機緣?你老不要豁我耍哈!”雲風開玩笑地望着跛師,等待跛師解秘。
“我呸!”跛師假裝嗔怒地啐了一口,沒好氣地又道:“我豁你又賺不到銀子。”
“真的是個大機緣,你要做好準備。”
跛師從懷裡掏出一個古樸的黃金羅盤,在手裡不斷地左旋右旋,嘴裡還神神叨叨地念着什麼咒語,把雲風晾在了一邊。
雲風知道此時的跛師已經進入了一種境界,便不再說話,隻是安靜地看着跛師把玩羅盤,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一會兒咧嘴而笑,一會兒又沉默歎息,顯得甚是古怪。這是雲風從未見過的現象,因為在雲風的記憶中,跛師從未有過如此糾結的情況出現。
一刻鐘後,跛師停了下來,看着雲風道:“你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