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仙将慘死于妖界第三重天,仙界二皇子景澗兵解隕落的消息在一夜之間傳遍了九州大地。仙妖之争迎來了六萬年來最慘烈的戰局,在颠覆三界的兩族之恨下,鳳染和森鴻晉位這等大事都似顯得有些微不足道。
雖上古鳳凰一族退出戰鬥,但征戰的号角仍蔓延至三界的每一個角落。
滿界肅穆之中,唯有蒼穹之境仍是一如既往的安甯祥和與……靜默。
鳳染覺醒,景澗喪命于黑雲沼澤的這一日,大雪漫天,覆蓋三界,入目之處,唯剩雪白。
白玦撤了守護陣法,站在大殿前看着蒼穹之境一夜素白。
待晨曦微白,日照大地時,他才轉身朝後殿走去。
後花園裡,阿啟裹着一件雲珠連夜趕出來的流雲錦紋小棉襖撒丫子跑得正歡,也才兩三日時間,他初見那孩子時的擔憂已消了不少,阿啟不像清穆,也不像後池,反而随了上古的性子,堅韌倔強。
白玦隐在假山後,摸了摸挽袖中雕好的木頭玩偶,猶疑良久,終是轉身朝園外走去。
“鳳染在羅刹地覺醒你也沒有出現,就是想在這裡陪陪阿啟?”
略帶嘲諷的聲音在小徑處響起,白玦微不可見的皺皺眉,擡首見天啟倚在不遠處的假山旁,樣子雖閑适,但仍掩不了一身風塵仆仆,滿面滄桑。
“我說過,我的事你少插手。”
“既然舍不下,當初又何必如此絕情。”天啟撐了個懶腰,朝花園裡的阿啟看去:“白玦,我這一世最羨慕的不是你,反而是清穆。我們兩人千萬載壽命,都不及他千年時光,活得不如他肆意,愛得也不如他純粹。阿啟最想見的是他,後池最愛的人也是他。”
白玦頓住腳步,朝園子裡看去,阿啟鼓着嘴角和雲珠折騰,眼底的笑意天真爛漫。
“就算當初後池愛上了清穆,你又何必逼死古君,将柏玄肉身毀掉,給自己不留半分退路。”天啟神色微斂,嘴角輕抿:“不要說什麼你是你,清穆是清穆這種混賬話,這些話騙騙當初的後池也就罷了,上古一旦想起,就會明白以真神之體曆世,根本不可能有兩個靈魂。上古是後池,白玦就是清穆,到時候你讓她如何自處?”
白玦沒有回答,反而轉身朝天啟望來,神情莫測:“天啟,你可知當初為何我隻将你封印在妖界?”
“不是炙陽攔住了你,你會有這麼好心?”
“不是,手下留情的人不是我和炙陽。”白玦斂眉:“是上古。”
天啟怔住,突然站直身子,道:“你說什麼?那時上古明明已經……”
“上古界所有人都以為上古以身殉世是對你失望透頂,對月彌他們歉疚之下才如此選擇,但我和炙陽知道……她是為了救你。”白玦擡首,神色寂然:“你在下界布下滅世大陣,混沌之劫降臨,他日你回上古界,即便你是真神,上古律法之下,也隻能魂飛魄散,隻有三界不滅,你才能罪不至死。上古拿命救三界,也是在救你。”
天啟,上古她在六萬年前就選擇了你,隻是你不知道而已。
而清穆,不過是在她人生中留下了微不足道的痕迹罷了。
天啟似是不相信白玦的話一般,眼通紅,身子微微顫抖,見白玦漸行漸遠,長吸一口氣,疾走兩步道:“白玦,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月彌是被蕪浣領入陣眼,才會隕落在淵嶺沼澤的?”
白玦猛然回首,眼底默然一片。
“先是景昭,再是十萬仙将,你甚至不惜動用本源之力幫森鴻晉位上神,這些全是因為蕪浣,對不對?昨日我在羅刹地看暮光神色不對,想必也是知曉了當年之事,如果不是我和上古,那就隻有你的話能讓他對相伴了六萬年的蕪浣心生懷疑,是不是就連鳳染在羅刹地覺醒也在你預料之中?”
白玦既不承認,也沒否認:“當初如果不是那些事都爆發在一起,我們又何至于被蕪浣欺騙,更不會留她活到如今。她的事我自有安排,你不用插手了。”
暮光雖糊塗了幾萬年,可到底是他們四個親手教出來的,盡管不願意,但他會知道該如何取舍。
“白玦,當年上古界關閉你沉睡時尚不知道此事,但兩百年前你從清穆身上覺醒時選擇了和景昭成婚,便是對蕪浣懲罰的開始……”天啟走到白玦面前,盯着他,一字一句,沉聲道:“那你到底是何時知道的?”
白玦從沉睡到覺醒,根本毫無過程,清穆又沒有上古界的記憶,他是如何确定、又是何時确定的?
白玦微微避過眼,眼神警告:“天啟!”
“白玦,難道……你蘇醒過?”
稍稍遲疑的聲音漸漸變得肯定,天啟攔住白玦,眼帶質問。
“你何時變得這麼喜歡多管閑事了。”白玦繞開天啟,瞥了他一眼,轉身朝小徑深處走去。
“因為上古去了擎天柱下,因為當年你和炙陽隻是将我封印,因為阿啟還隻有一百歲,因為當年我在隐山陪了她百年,她心心念之人,是你。”天啟怒聲道:“炙陽不知生死,上古界隻剩下我們三人,但凡還有一點可能,我都不希望在上古眼裡,你跟死了沒什麼兩樣!”
白玦轉身,眼底幽深,看着神情憤慨的天啟,突然道:“當年你為什麼會選擇滅世,引下混沌之劫?”
天啟噤聲,負在身後的手微微握緊。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天啟,你沒有資格來問我。”白玦淡淡開口,消失在小徑深處。
“紫毛大叔!”院子裡撒丫子跑的阿啟終于發現了假山後的劍拔弩張,朝這邊跑來,雲珠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生怕這尺來高的厚雪把小神君給跌着了。
天啟揉了揉臉,轉身,見阿啟頂着白玦的臉一副軟糯糯的表情,突然心情好了起來,一把抱起他轉了兩個圈,大笑道:“小阿啟,這才兩日,怎麼又壯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