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宮蟠桃園,枝丫蔥翠,蟠桃碩碩,天後正坐在石椅上和仙娥對弈談笑,天帝信步走了進來,一旁候着的仙娥急忙行禮。
見暮光神色有些不對,天後擺了擺手,讓一衆仙娥退了下去,臉上猶帶笑意:“你今日怎麼得空來了我的蟠桃園?”
因着和景昭把話說開,天後最近的心情倒是不錯,對着天帝也是難得的沒有冷臉。
天帝看了她一眼,沉吟道:“今日天啟真神遣鳳染傳話……”
天後臉色一僵,掩在繡袍下的手瞬間握緊,猛然起身,道:“什麼話?”
天帝被她緊繃的模樣弄得一怔,道:“你這麼急做什麼,沒什麼大事,隻不過是讓我禦傳三界,以後誰都不得再提起上古真神覺醒前的事。”
天後亦是微微一愣,将手中的棋子放下,起身道:“你是說禁止再提和後池有關的事?為什麼?”
“我也猜不透,當年天啟真神把上古真神帶回了清池宮,之後就沒了上古真神的消息,我猜着她應該是在閉關凝聚神力,所以這些年來我履上清池宮,才沒有接見于我。至于天啟真神的禦旨,我們照辦就是,日後自然會知曉原因。半月之後東華壽宴,你要和景昭同往?”天帝提起另一事,問道。
天後點頭,重新坐下,神情依舊有些恍惚。
“景昭如今執掌蒼穹之境,仙妖又有嫌隙,你還是慎行得好。”雖然白玦真神并沒有真正統馭妖界,可仙妖百年争端,皿仇早已結下,仙界諸仙君對景昭必定是恭敬有餘,愛戴不足。
“這些事你就不用管了,白玦真神畢竟超脫三界,沒有人敢得罪景昭,怎麼,景澗還是不肯從羅刹地回來?”
“他執意如此,羅刹地乃是兩軍交戰最為兇險之處,這些年也虧得他守在那裡,森鴻才難以惹出大的紛争來,當年我進攻妖界,本想讓三界安穩,卻不想森簡甯願以身戰死,也不願讓妖界歸于我統馭之下,哎,如今想來,倒是我當初一意孤行之錯。”天帝搖了搖頭,神情有些惆怅,他和森簡鬥了幾萬年,卻不想竟是這般結局收場,如今仙妖仇怨結下,再也難解。
天後擺了擺手,道:“随他吧,他呆在羅刹地,總比一天到晚記挂着那個鳳染要好。”
天帝頓了頓,眉一挑,轉移了話題:“明日我再去一次清池宮。”說完便消失在了蟠桃園。
天後沉默片刻,起身正準備将仙娥召進,擡眼看到不遠處蟠桃樹下的紫衣人影,神情驟然僵住,眼底現出微不可見的驚懼來。
紫袍飄曳,神迹飄渺,一如當年,可她心底卻再也沒了崇敬恭順之心,唯留下驚懼惶恐。
“見過神君。”天後頓了頓,走上前對着那背影行了一禮,到底統馭了三界幾萬載,心氣早已非當年可比,縱使驚慌,可也沒有失了禮數。
蟠桃園中仙氣缭繞,越發襯得那人不可親近,天啟久久沒有搭腔,天後隻得彎着腰,不敢有半分放肆。
“蕪浣,這六萬年來,最讓我意外的,是你。”
清冷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慵懶,天後微微垂頭,瞳色數變,最終沉下。
“我當初還以為你真的對古君情有獨鐘,改了你那自私的性子,卻不想他死後,你依然在天後之位上甘之如飲,毫無悲痛。”
感覺到那股壓迫緩緩逼近,天後瑟了瑟,沒有出聲。
“我們四人死的死,傷的傷,十不存一,可你卻毫無思悔之心,不知這六萬年天地至尊,你坐得可安好?”天啟回轉頭,看着低下頭的蕪浣,嘴角勾勒出危險的弧度:“我可是萬年來都不敢忘記你當初拜賜給我們四人的大恩大德!”
冰冷刺骨的煞氣迎面而來,嘲諷似穿透了骨皿一般,無形的大手勒住蕪浣的脖頸,将她提離地面,蕪浣整個人呈現青白的死氣來,她睜大雙眼,不敢反抗,面上再也沒了往日的高貴倨傲,滿是驚恐。
似是過了億萬年那麼久,天啟看了她一眼,手一揮,将她放了下來。
天後落在地上,腿一軟,跪倒在地,聲音顫抖:“蕪浣自知身犯大過,還望神君看在往日情分上……恕罪。”
天啟看着跪倒在地的蕪浣,神情中滿是嫌棄。當年他們四人身邊皆有靈獸陪伴,千萬載下來,早已将他們當成了至親之人一般,可不想他如此相信于蕪浣,最終卻因她之故害了上古,更緻使四大真神相繼隕落,上古界塵封。
可是,當年的事他必須瞞下去,對如今的上古而言,蕪浣還是那個陪了她千萬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