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站在一邊,嚎啕大哭了起來。
世子卻像是沒有看到一樣。
一壺酒下肚,酒量再好的人,也堅持不住。
男人的臉變得通紅,已經有些站不穩了。
可他的嘴卻沒有停下。
“我,不會醉……”
“我,很清醒……”
男人說着,身體緩緩地倒了下去。
已經是不省人事了。
女孩趴在父親的身上,已經哭成了淚人。
世子擺了擺手,這對父女就被人帶下去了。
源源不斷的饑民,從四面八方趕來,這條狹窄的街道此刻已經是擁擠不堪。
可吃的東西,已經差不多全分下去了。
世子無奈地搖了搖頭,上了馬車。
正像他們所說的,這城中的饑民有千千萬萬,以他一個人的力量,根本改變不了現狀。
能救這些饑民的,隻有朝廷。
世子已經不想再看到這樣的場景了。
“回宮。”
世子對着車夫輕輕說道。
車夫似乎知道世子心裡在想些什麼,沒有多說話。
馬車慢悠悠的走在街道上,擁擠的饑民也隻留下了窄窄的一條路。
他們全都是灰頭土臉,面無表情。
哪裡有食物,他們就去哪裡。
他們現在知道的,是這條街上有人在分發食物。
至于是誰,他們不關心。
他們關心的,隻有能不能吃飽。
……
慈甯宮外,安閑王正等在外邊。
作為為數不多的幾個閑王之一,他也是有着很大的特權的。
皇宮他也是能進來的。
福以山站在門前,正低頭對着他。
“福公公,太皇太後什麼時候才能醒?”
安閑王有些不耐煩的問道:“我已經在這裡等了兩個時辰了。”
“一開始,你說太皇太後在用膳,我等着。”
“後來又說,她老人家在午睡,我還等着。”
“可這都兩個時辰了,再等下去,天都要黑了。”
福以山淡淡回道:“王爺,太皇太後上了年紀,牙口又不好,吃東西要謹慎,慢一點是好事。”
“一頓午膳,用上一個時辰也是正常的。”
“人老了,就是容易困乏,午睡睡到晚上也是常事。”
“安閑王如果等不了的話,大可以明日再來,又何必急于一時呢?”
“若是在這裡擾了太皇太後的清淨,太皇太後怪罪下來,那就不是什麼小事了。”
安閑王回道:“福公公,本王确有急事,事關皇室的臉面。”
“還請公公通報一聲。”
“如果耽誤了,讓我皇室的臉面受損,太皇太後若是怪罪下來,事情可就更大了。”
“隻是不知道,這責任公公擔不擔得起。”
福以山笑道:“王爺說笑了,事關皇室臉面的大事,我這個老奴怎麼擔得起呢?”
“隻是這宗室的各種事宜,是由宗人府在管理,王爺若是有事,大可以去那裡。”
“我相信,他們肯定不會怠慢王爺您的。”
安閑王冷哼一聲,說道:“哼!”
“宗人府?那裡的人隻不過是一群飯桶罷了。”
“如果找他們有用的話,我怎麼可能會來找太皇太後呢?”
福以山問道:“看來,王爺這是已經去過宗人府了?”
安閑王點了點頭,說道:“本王一大早就出了門,去了宗人府。”
“可那裡的人,一個個都是些軟骨頭,什麼事也辦不了。”
“隻會拿一些套話來糊弄本王,稍微棘手一點的事情,就要請示陛下,請示太皇太後。”
“既然這樣,本王為什麼不直接來找太皇太後呢?”
“真是一群飯桶。要本王看來,他們都該治罪!”
福以山又問道:“王爺,那您為什麼不去面見陛下呢?”
安閑王回道:“陛下日理萬機,哪裡會有時間見我這個閑王呢?”
“再說了,太皇太後治理後宮,也兼管着這些事宜,來找太皇太後,才是最合适的。”
福以山正要回答,宮内卻走出了一名宮女。
那宮女走上前,對着南蠻王行了個禮,說道:“王爺,太皇太後身體不适,恐怕是見不了您了。”
“她老人家還說了,如果您是為了陳毫殿下的事情來的,那您還是離開吧。”
安閑王問道:“你這話的意思,是太皇太後已經知道我來是為了什麼了?”
宮女沒有回答,直接回去了。
福以山開口道:“王爺,陳毫殿下跪了一夜的事情,太皇太後已經知道了。”
“今日您大鬧宗人府,太皇太後和陛下,也都知道了。”
安閑王面色微變,問道:“既然知道了,為何不願意見我?”
“讓我再這裡等這麼久,就是故意晾着我是嗎?”
福以山卻回道:“王爺,慎言!”
“太皇太後說了,這件事,沒有回旋的餘地。”
“皇室的臉面,可不是陳毫殿下跪一夜就能換來的。”
“如果您是因為陳毫殿下的舉動,心中不忍,所以才甯願把臉面抛到一邊的話。”
“一時沖動,這兩個時辰也夠您冷靜下來了。”
安閑王臉色變的很難看。
福以山的話說的很重,也很直白。
意思也很簡單;陳毫胡鬧,他這個王爺可不能跟着胡鬧。
這兩個時辰是讓他冷靜下來,仔細權衡其中利弊的。
安閑王似乎是想明白了,對着宮内行了個禮。
說道:“臣,告退。”
說罷,他轉身便離開了。
福以山看着安閑王的背影,搖了搖頭。
太皇太後,并沒有午睡,用膳也沒花太多的時間。
之前的那些借口,都隻是說給安閑王聽的。
此時,太皇太後正坐在慈甯宮裡。
福以山走進來,說道:“太皇太後,安閑王已經走了。”
太皇太後點了點頭,問道:“他都說了些什麼?”
福以山回道:“也沒有什麼,無非是一些發牢騷的話。”
“畢竟在這裡等了兩個時辰,不管是誰,心中都會有不滿的。”
太皇太後冷哼一聲,道:“心中不滿?”
“他隻是個王爺,是臣子。心中不滿,可不是臣子該有情緒。”
“更何況,他是在求着我辦事,如果就是這種态度的話,我是絕對不會見他的。”
福以山回道:“陳毫殿下跪了一夜,王爺心中不免有些急躁。”
“又在宗人府受了些氣,這樣的反應,也算是正常。”
太皇太後不高興的說道:“正常嗎?”
“隻不過是跪了一夜,頂多是受了一些小苦。”
“連傷口都不會有,一滴皿也不會流。”
“就因為這個,把皇室的臉面扔了?”
“因小失大,意氣用事!”
“這個安閑王,我之前倒是高看他了。”
福以山回道:“太皇太後,如果是世子殿下在您的門外跪上一夜,您還能像現在一樣保持鎮定嗎?”
太皇太後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福以山笑道:“下邊的人傳回來的所有消息,可都是與殿下有關。”
“不難推測出,殿下似乎對那個女子也有幾分愛慕。”
“以殿下的性格,做出什麼事來,都不會讓人感到驚訝的。”
太皇太後又問道:“你是覺得,墨兒會為了那個女子來求我?”
福以山點了點頭。
太皇太後呢喃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福以山笑了笑,說道:“您其實是知道的。”
太皇太後看了看福以山,也笑了笑,說道:“是啊,我一直都知道該怎麼做的。”
太皇太後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問道:“墨兒出門那麼久,到現在都沒有回來,發生了什麼事?”
福以山回道:“世子殿下在怡紅院和那女子過了一夜。”
“一大早就去了安閑王府。從王府出來後,殿下又回了怡紅院。”
“可沒待多久就離開了。”
“下邊的人傳消息回來說,世子殿下去了城西南。”
太皇太後問道:“西南?哪裡不是饑民聚集的地方嗎?”
“又沒有什麼有意思的事情,墨兒去那裡幹什麼?”
福以山回道:“殿下似乎隻是想在城裡逛一逛,可那名車夫似乎不太對勁。”
“像是有意帶着世子去了那裡。”
太皇太後問道:“那名車夫是什麼身份,有何企圖?”
福以山搖頭道:“那車夫是宮中的老人了,身世清白,底子也幹淨。”
“把世子帶到那裡,似乎隻是想讓世子看一看那些饑民。”
太皇太後說道:“一個小小的車夫,竟然有這樣的心思,不管是什麼意圖,宮中絕對不能再留他。”
“而且,他帶墨兒去那裡,絕不僅僅是看一看饑民那麼簡單吧。”
福以山回道:“确實沒那麼簡單。”
“他的目的,似乎是要勸世子殿下,讓殿下去勸陛下,從而讓朝廷出手,去救那些饑民。”
太皇太後問道:“墨兒怎麼會對這些事有興趣呢?”
“他把墨兒當做目标,可算是看錯人了。”
“我猜,墨兒應該完全不會理會他吧。”
福以山點了點頭,說道:“世子殿下确實沒有理會他。”
“但是殿下出手救那些饑民了。”
太皇太後微微一驚,問道:“墨兒竟然理會那些人的死活?”
“你細細說來聽聽。”
福以山點頭,繼續說道:“殿下原本不打算有所行動。”
“可一個男人攔下了世子的馬車,他的身邊還有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
“世子似乎和那個小女孩很聊得來,就給了他們幾個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