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福以山便帶着一名女子從暗處走了出來。
那女子正是之前刺殺世子的女刺客,河江城的香玲姑娘。
太皇太後看到女子那張臉,不禁有了怒氣。
北涼人的長相,與中州人有着很大的區别。
異域風情,确實可以讓很多中州的男人為之傾心。
可對于太皇太後,這樣的一張臉隻能讓她想起自己死去的丈夫、兒子和那數十萬的将士。
皿海深仇,全都是因為種族,皿脈的差異。
太皇太後冷冷說道:“跪下!”
女子站在那裡,沒有絲毫要跪的意思。
福以山開口說道:“這位是太皇太後,世子殿下的皇祖母。”
“不得無禮!”
女子冷笑一聲,說道:“我是北涼人,但我對北涼沒有任何感情。見到北涼的皇室,我尚且不認,更何況是你們中州的太皇太後呢?”
“你覺得我會認嗎?”
“你覺得我應該跪嗎?”
“我是刺殺世子殿下的刺客,可不是什麼使臣。”
“反正都是會死,跪與不跪有會有什麼不同嗎?”
福以山說道:“你既然已經認了世子殿下,為何不認太皇太後?”
“我來告訴你。”
“你害怕世子殿下,所以你才會向他屈服。别人對你越強硬,你就越會聽從。”
“相反的,别人對你以禮相待,你反而會有恃無恐!”
“可能這些天來,你沒受什麼苦,真當我不敢動你了是吧?”
福以山語氣變得陰冷,女子從他的話中感覺到了殺意。
女子張口:“我……”
可她話還沒說出口,就被福以山打斷了。
“你不用說話,因為你無話可說。”
“我說的就是你真實的想法。”
“但我要告訴你的是,我并非不敢動你,而是世子殿下還沒有決定要怎麼處置你。”
“在這之前,我沒有權力殺你,但不代表,别人沒有這個權力。”
福以山說着,扭頭看向了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闆着臉,看都不看女子一眼。
女子馬上開口說道:“你不能動我,世子沒說要我的命,那我的命就是世子殿下的。”
“你,你也說了,不把我當做犯人對待,你要保證我的周全。”
福以山搖了搖頭,問道:“世子殿下可曾給你任何承諾?”
女子想了想,搖了搖頭。
“那我又可曾給你任何承諾?”
女子再次搖了搖頭。
福以山冷笑一聲,說道:“世子殿下沒給你任何承諾,我也沒給你任何承諾。”
“殿下沒有說要殺你,但同樣也沒說要留你。”
“沒有承諾,又不配合,你覺得你這條命還留得住嗎?”
福以山說罷,冷眼瞪着女子。
女子身體不停的顫抖着,顯然是害怕了。
世子隻說,如果她不說,她将會孤獨的死在黑暗的地牢裡。即便不死,也要終日與老鼠和蟑螂為伴。
那樣的日子,對她來說才是真正的折磨,生不如死!
世子沒有給她承諾,沒說要保她的命,隻是給了她選擇……
可她似乎什麼也沒選。
世子是傻子,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就算他真的許下了承諾,其他人又是否會相信?
想到這裡,女子不禁苦笑了一聲。
她一直以為,她所倚仗的是世子,隻要世子在,她就能平安無憂。
但如今仔細一想,她好像什麼也沒有。
而唯一能讓她活着的,是她知道的那些東西。
可那些,她知道的也隻是皮毛。其他的那幾個人,知道的要比她多的多。
她絕望了……
當時面對世子,她的心中隻有害怕,連最基本的機智都喪失了。
如今再次面臨危機,她才意識到,自己隻是一個階下囚,又能有什麼自傲的資本呢?
太皇太後扭過頭,看到了吓得瑟瑟發抖的女子。
女子這樣的狀态,才是她想要的。
“身為一個北涼人,認不認你們的皇室,那是你的事。”
“但這裡是中州,這是皇宮。”
“你隻是一個囚徒,而你的命也掌握在我的手中。”
“所以,你不得不認。”
太皇太後頓了頓,接着說道:“墨兒不曾給你承諾,老山也不曾給你承諾,但我可以給你。”
“代價很簡單,跪下,認罪。”
“說出你知道的所有事情,包括你是誰,你背後之人又是誰。”
太皇太後的語氣很平常,但女子聽的卻是膽戰心驚。
這便是太皇太後的氣勢,一個上位者的氣勢。
大權在握,不怒自威!
她看着眼前這個滿頭白發的老人,感受到了當初在世子面前的那種恐懼。
她終于感覺到,自己隻是一隻螞蟻,被人拿捏在手中。
而眼前的太皇太後,隻要微微動一動心思,随時都能要了她的命。
沒有殺意,卻似乎有刀架在脖頸。
相比之下,世子殿下當初倒真的是在玩弄她了,因為當時世子殿下眼中的殺意似乎都是裝出來的!
聽完太皇太後的話,女子二話沒說,直接跪倒在太皇太後的身前。
她伏**,叩頭說道:“見,見過太皇太後。”
她的聲音已經和她的身體一樣顫抖了。
太皇太後沒有說話,女子也隻能伏在地上,不敢擡頭。
過了許久,太皇太後淡淡說道:“起來吧。”
女子這才擡起了頭。
福以山說道:“還不謝過太皇太後?你們北涼人都是這麼不懂禮數的嗎?”
女子趕忙再次伏身,叩頭說道:“謝太皇太後。”
說罷,女子起了身。
太皇太後揉了揉眉毛,似乎是有些困了。
福以山關心道:“太皇太後,您累了。”
“身體要緊,這種小事還是交給老奴來做吧。”
“老奴這便帶她下去審問。”
說罷,福以山就要帶着女子下去。
太皇太後擺了擺手,說道:“事情調查不清楚,我睡不安穩。”
“你就在這裡問吧,我聽着便好。”
福以山說道:“太皇太後,交給老奴來做,不會有差錯的。”
“您的身體重要,還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太皇太後便說道:“夠了!”
“開始吧。”
福以山無奈的搖了搖頭,站回了太皇太後身邊。
……
與此同時,商會的人已經進了宮。
金會長和李副會長在太監的帶領下,來到了養心殿。
傳報過後,二人才算是見到了皇帝。
此時,皇帝正坐在案後,批閱着奏折。
桌案上的奏折已經堆成山了,高度幾乎與皇帝的肩平齊。
二人從外邊進來,皇帝也像是沒有看到一樣,頭也不擡。
二人走上前,叩頭說道:“草民見過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沒有反應,還是連頭都不擡一下。
金會長等的有些急了,緩緩的擡起了頭,卻隻看到了那堆積如山的奏折。
扭過頭,他才發現,太監正在一旁朝他使着眼色。
他又趕忙把頭低下。
過了一會兒,皇帝似乎是批閱好了一份奏折,緩緩的擡起了頭。
他這才看到跪倒在眼前的兩人。
“平身吧!”
皇帝淡淡說道。
“國家大任在身,朕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今日還是由别人跟你們談吧,朕聽着就好。”
“姜首輔。”
“臣在。”
皇帝扭頭,看着姜首輔說道:“這些事還是由你來和他們談吧。”
姜首輔點了點頭,随即轉身,笑着對着金會長說道:“金會長,我們又見面了。”
金會長趕忙拱了拱手,說道:“姜首輔還能記着在下,是在下的榮幸。”
“隻是不知道今日陛下召我等進宮,所為何事?”
姜首輔道:“先帝當年北伐,号召百姓捐款出力。”
“金會長一口氣捐出了五十萬金币,可是對北伐大業提供了極大的幫助啊。”
“可以說,北涼的草原能被納入我朝的版圖,金會長可是功不可沒。”
金會長微微一笑,說道:“北涼人作惡多端,妄圖侵占我朝領土,任誰也是無法容忍的。”
“我金某人不才,沒有蓋世武功,也沒有通天的修為,更沒有帶兵打仗的才能。手無縛雞之力,有的隻不過是一些錢财。能為北伐大業出一份力,即便散盡家财,我的心裡,也是高興的。”
“隻是說來慚愧,那五十萬金币打動了先帝的心,欽點我上任商會的會長。外人都說,我是用五十萬金币買了個會長的位置,還說我這筆生意做的不虧。”
“我是商人,但我更是陛下的子民。一片赤子之心,卻被外人當成了生意。”
金會長說着,不停的捶兇頓足,似乎是十分氣憤。
姜首輔馬上安慰道:“金會長的一片赤誠,先帝看在眼裡,陛下也是看在眼裡的。”
“不必理會外人的看法,隻要陛下還信任金會長,即便有流言蜚語,他們又能做些什麼呢?”
金會長平複了心情,才開口說道:“謝姜首輔信任!”
說着,金會長向姜首輔微微躬了躬身子。
“隻是。”
金會長起身,話鋒一轉,說道:“隻是,今日陛下召我進宮,和我七年前做的事有什麼關系呢?”
“都已經是過去之事了,現在再提,似乎沒什麼用吧。”
姜首輔搖了搖頭,說道:“金會長先别急,聽我細細道來。”
金會長點了點頭,姜首輔才繼續說道:“今年是百年未有之大災年,滄江以北大旱,三月不曾見過一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