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很黑了。
老頭剛睜開眼，就看到一人正站在他的眼前看着他。
老頭的醉意瞬間清醒了一半。
他緩緩地扶着牆站了起來，一個踉跄，竟然差點跌倒在地上。
老頭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心中卻是在埋怨着自己之前遇到的那些人。
若不是他們，他不會喝醉，也不會以這副模樣見到大夫。
老頭喝了半輩子的酒，第一次感覺到喝酒是如此的誤事。
找大夫救命才是正事，可現在，大夫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正常。
老頭眼前的這人，正是這藥房中唯一的大夫，更是這十裡八鄉唯一的大夫。
方圓幾十裡之内，有了病都會來找他。
而這名大夫也是心地善良，有求必應，再遠都願意親自跑一趟。
隻不過這樣做的前提，自然是錢要給夠。
其實說句公道話，這位大夫為人治病，藥錢都十分低廉。
跑上幾十裡地，為一人看病，這點錢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
所以，老頭才會跑到這裡，并不會擔心大夫會不會見死不救。
而這藥房的掌櫃，卻是一個十足的鐵公雞。
之前藥房中也有其他的幾位大夫，但後來全都被這個掌櫃給辭退了。
原因很簡單，這位大夫不要薪水，其他大夫需要薪水。
這深山之中隻有這一劍藥房，所以這掌櫃并不擔心沒有人來看病。
因為這些山民根本沒得選。
也有人勸大夫自立門戶，離這個掌櫃的遠一點。
但大夫似乎對此根本沒有想法，隻是行醫治病，其他的根本不考慮。
但這大夫最讨厭兩種人，一種就是像那些藥販子一樣的的黑心商人，一邊壓低藥材的價格，一邊又高價賣到京都。
而第二種人，就是酒鬼。特别是像老頭現在這樣，喝的爛醉，因此還耽誤了正事的人。
這兩種人，即便花費再多的錢，這位大夫也不願意治。
但老頭不一樣，他沒有錢。
老頭很清楚大夫的規矩，所以羞愧的低下了頭。
“我不是酒鬼，今日隻是一個意外。”
“還請大夫現在就跟我走一趟，我哪裡有一個受了重傷，生命垂危的人。”
老頭一邊說着話，一邊搓着手，頭也不敢擡。
大夫面色嚴肅，有些不高興的說道：“家中有垂危的傷者，還要喝醉成這副模樣。”
“喝酒誤事，你比那些單純的酒鬼還要可惡。”
“受傷之人如果死了，你就是殺人兇手。”
“你也會因此而愧疚一輩子。”
“你走吧，我能治百病，也能醫治傷者，可我唯獨治不了你這樣的人。”
“讓你承受失去親人的痛苦，你才能自己治好你的病。”
老頭趕忙回道：“大夫，那人不是我的親人。”
大夫微微一愣，臉色更加嚴肅，語氣也變得有些冰冷。
“為了讓我治病，你竟然連自己的親人都不認了。”
“你這樣的人，沒有資格救任何人。”
老頭焦急地回道：“大夫，我沒有騙你。”
“前幾日我帶着孫女上山采藥，在一個山洞裡發現了那個人。”
“當時，他受了重傷，昏迷不醒。”
“我不能見死不救，隻能把他背回了家。”
“我隻會采藥，不會用藥，也不會治病，隻能來找您。”
大夫并沒有因為老頭的一番話而改變态度。
“隻是一個陌生人，所以那就要這樣不顧他的死活嗎？”
“那是一條人命，難道還沒有你喝的那些酒重要嗎？”
老頭辯解道：“今日一大清早我就來了，掌櫃的說你出了診，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所以我就在飯館裡打了二兩酒消磨時間。”
“可遇到了幾個小夥子，說是我兒子的好友。”
“他們請我喝酒，請我吃菜，不知不覺就喝醉了。”
“來到這，掌櫃的不讓我進，還有幾個人好像也認識我兒子，把我放在了這裡。”
“大夫，我真不是有意的。”
“我是不對，可那是一條人命。”
“我一個老頭子尚且做不到見死不救，您神威大夫，難道就忍心嗎？”
聽完老頭的一番話，大夫難免有些動容。
是啊，他是大夫，救死扶傷是他的職責所在。
一個老頭尚且不會見死不救，尚且是他呢。
思慮了一番之後，大夫開口道：“我會跟你走，去救人。”
“但你要清楚，我絕對不是因為你才救人的。”
“若不是為了不負這一身的醫術，我覺不願意與你這樣的人待一刻。”
老頭有些激動地回道：“謝謝大夫，謝謝大夫。”
可很快，老頭臉上的激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些不好意思。
“大夫，我沒有錢，所以……”
聽到這話，大夫沒好氣的說道：“你兒子不是朋友多嗎？”
“讓他付錢也行。”
老頭面露悲傷，眼睛也變得無神，說道：“我兒子失蹤了，到現在還沒有找到。”
“失蹤？”
“難道你兒子是劉二哥？”
大夫看老頭的眼神都變了。
掌櫃的走上前，冷嘲熱諷道：“沒錯，他兒子就是那不知好歹的劉老二。”
“失蹤？我看就是被野獸給叼走吃了。”
“報應，這就是報應。”
掌櫃一邊說着，一邊冷笑着。
大夫惡狠狠地瞪了掌櫃的一眼，冷聲問道：“你說什麼？”
掌櫃的看到大夫這番模樣，趕快閉上了嘴，默默地走開了。
大夫是他店裡唯一的大夫，他一走，這個店恐怕也就幹不下去了。
所以，大夫的在藥房的話語權很大，就連掌櫃的也要敬他三分。
大夫趕忙伸手，将老頭扶起，輕輕地說道：“老人家，您若是早點說您是劉二哥的父親，我怎麼會那樣待您？”
“醫藥費我出，現在就帶我過去吧。”
大夫态度轉換之大，不僅老頭沒有意料到，掌櫃的更沒有想到。
“他兒子可是劉老二，十裡八鄉最大的禍害。”
“如果不是他惹得金老爺不高興，金老爺也不至于把藥材的價格壓得那麼低。”
“要我看，劉老二就是死有餘辜。”
“這就是報應。”
掌櫃的也不顧大夫那憤怒的眼神，口無遮攔的全說了出來。
大夫再次瞪了掌櫃的一眼，眼神中的憤怒已經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