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現在很清醒,十多年來從未有過的清醒。
他清醒的認識到,荨兒此時隻是在演戲。
要讓她放下柳尋道,絕對不會這麼簡單。
在京都兩年,找了柳尋道兩年。甚至不惜委身青樓,也從未放棄過尋找。
這樣的情感,絕不會因為他這個剛剛認識了沒多久的傻子世子而改變。
就像,霜兒姐姐不會因為一個陌生的男人而離開韓文山。
因為,連他這個和霜兒姐姐相識了多年的弟弟,也無法取代韓文山的位置。
他并不知道,南霜隻是在騙他。而在天池峰上時,她也才認識了韓文山兩天。
世子知道,這一切,都隻是因為他知道柳尋道的下落。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荨兒對他,一直都是假的。
但起碼,荨兒此時在他的懷中,哭濕了他的衣襟。
雖然,淚水可能并不是為他而流。
世子不禁用上了力,将荨兒緊緊的抱在自己的懷中。
他多希望,荨兒心裡的,是他。
世子張了張嘴,正想說什麼,外邊突然變得吵鬧起來。
世子松開了抱着荨兒地手,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大門外,之前的那幾名守衛,此時正跪在地上。
他們的身前,站着的是安閑王。
“王爺,您現在不能進去。”
“哼,這裡是我安閑王府,就沒有我安閑王去不了的地方。”
“王爺,這是郡主的别院。”
“郡主的别院怎麼了,難道就不是我安閑王府了嗎?”
“王爺……”
大門外,安閑王正和那幾名守衛僵持着。
安閑王要進來,那幾名護衛卻是死活不肯。
“王叔,當心火氣傷了身體。”
世子笑着,迎了上去。
“王叔,這是誰惹您生氣了呢?”
安閑王看着眼前笑的不懷好意的世子,微微一怔。
随後,他冷哼一聲,說道:“哼!”
“明知故問!”
“除了你這個無法無天的臭小子,還能有誰?”
“今天,我就帶你父王教訓教訓你,告訴你什麼叫做規矩。”
世子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王叔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沒聽明白。”
“明知故問!”
安閑王再次呵斥道:“别在這裡裝瘋賣傻,本王不吃這一套。”
“今日你打傷我王府衆多的護衛,沒有本王的命令就擅闖我王府。”
“簡直是膽大包天!”
“目無法紀!”
“難道南蠻王沒有教過你規矩嗎?”
世子撓了撓腦袋,回道:“王叔,誰都知道,我是個傻子,我又何必裝瘋賣傻呢?我圖什麼啊?”
“圖好玩?還是圖着戲弄王叔您?”
安閑王道:“我看,你就是為了戲弄本王!”
世子趕忙擺手,說道:“王叔,我哪敢呐。”
“我就是個傻子,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在南王城,我就算是把所有人都打一遍,也沒人敢來管我。”
“在皇宮,我把皇帝哥哥的禦前侍衛也一遍,皇帝哥哥也沒有追究。”
“以前,我還揪過皇帝叔叔的胡子,還把那什麼玉玺給摔了掉了一個角。”
“也沒有人來管我。”
“可為什麼,我來王叔家做個客,打了幾個不長眼的下人,王叔就要教訓我呢?”
“難道,王叔管的比皇帝哥哥還多?”
“比我家那個臭老頭子管的還多?”
“你!”安閑王氣的用手指着世子,紅着臉說道:“宵小之徒!”
“你以為你伶牙俐齒,我拿你沒辦法了嗎?”
“來人,把人擡上來!”
安閑王說着,對着後邊的人揮了揮手。
很多人被人擡着擡了過來,有不少此時還是一動不動,還有些正疼的龇牙咧嘴。
這些,正是剛才被打的那些下人。
世子看了看那些人,冷冷說道:“一群不長眼的東西,沒取他們狗命,我已經是大發慈悲了。”
安閑王呵斥道:“住口!”
“再敢口出狂言,我現在就将你就地正法!”
“哈哈,哈哈!”
世子皮笑肉不笑的冷笑了兩聲,說道:“王叔,我好害怕呀!”
“就地正法?那我是不是要被砍了頭呢?”
“來,脖子在這裡呢。”
說着,世子故意伸出脖子,拿下巴對着安閑王,說道:“王叔,來,給我一刀,一了百了。”
“你——!”
“狂妄!”
安閑王再次用手指着世子,說道:“你當真以為,這天底下就沒人治得了你了嗎?”
世子收起脖子,說道:“還真讓王叔說對了。”
“這天底下,還真就沒人管得了我。”
“皇祖母疼愛我,皇帝哥哥也向着我,那臭老頭子也怕我。”
“我還真不知道,誰能管得了我。”
“難道,王叔覺得自己能管的住嗎?”
說着,世子眼神變得陰冷。
“王叔,你說我狂妄,說我不守規矩。”
“那我也實話告訴你,還真就沒人教我守規矩。”
“所以,我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我喜歡荨兒,荨兒就能做我的妻子。”
“陳毫很守規矩,可他喜歡荨兒,要在你的門外跪上一夜,你才會答應。”
“王叔你也守規矩,可你還是沒辦法讓你的兒子娶到心愛的姑娘。”
“如果,這就是守規矩的後果的話,我甯願一輩子都不守規矩,就做這個狂妄之徒。”
說罷,世子盯着安閑王的雙眼,眼神有些複雜。
安閑王看着世子那一雙眼睛,突然像是看到了當年的二皇子。
像,實在是太像了!
安閑王不禁搖了搖頭,久久不能說出話來。
世子的話觸動了他。
這城中,閑王不止他一家。
而他,卻是那最不守規矩的一個。
也正是因為他不守規矩,在暗地裡有自己的經營,他安閑王府的地位才能在其他閑王之上。
其他那些閑王,守着那刻闆的規矩,什麼事情都不做。如今僅僅是有一個閑王的名号,一點實際的權權力都沒有。
甚至,連進宮面聖的機會都沒有。
可他安閑王,卻能西自由的出入皇宮。
甚至,有些時候皇帝還會詢問他的意見。而他的話,也有着幾分效力。
南蠻王比他更不守規矩,争位失敗後直接跑到了南王城,自己給自己封了個南蠻王的稱号。
如今,南蠻王雄霸一方,與朝廷分庭抗禮,再也不用看皇帝的臉色。
可他,卻還是要在這京都,謹慎行事。
他南蠻王的兒子,在哪裡都是橫行霸道,一點規矩都不守,一點道理都不講。可他,卻能夠輕而易舉的娶到自己喜歡的姑娘。
自己的兒子,從小聽話懂事,文武雙全。可他,卻根本沒有辦法娶到自己喜歡的人。
哪怕他這個王爺親自求情,最後也隻能落得這麼一個局面。
這其中的種種差距,實在是讓人有些難以接受。
安安分分的人處處受制于人,目無法紀的人卻逍遙法外。
究竟是天道不公,還是世道不公?
可他南蠻王是先祖皇帝的兒子,是經過了天地認證的合法繼承人。
他安閑王,如今已經算是皇室的分支了。
其他的那些閑王,和皇室的關系就更遠了。
這一切不公的背後,都是皿脈關系在做着決定。
要怪,恐怕隻能怪當年他的父親沒能通過認證,成為皇帝了。
很無奈,卻又很現實。
安閑王輕輕地歎了口氣。
他沒想到,一個毛頭小子,能讓他想到這麼多。
而眼前這小子,明顯就是挖好了坑,等着他來跳。
在這樣的皿脈關系之下。即便世子打傷了他這個安閑王,恐怕太皇太後和皇帝也隻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就是形勢,這就是現實!
安閑王搖了搖頭,說道:“你走吧,别讓我再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