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悅兒的手藝不錯。
煮出來的魚肉鮮嫩可口,沒有多少調料,算是原汁原味。
她說,這是從山下人族那裡學來的。
從破廟趕了二十多裡路到淩雲山,又吃了魚,此時外面已經天黑。
淩悅兒情緒不高,又或許是吃飽之後,讓她不自覺地回憶起今天的一切,所以她的眼睛莫名地又紅了。
不過這一次不止是傷心,更多的還是憤恨,既恨那秀才,也恨她自己。
可偏偏王鯉在此,她沒辦法盡情發洩。
她又不能把王鯉趕走,畢竟王鯉現在徹底掌控着她的生死。
淩悅兒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傳說中的九條命,但她不敢随便拿來賭。
于是,她眼眶紅紅地整理出一片空地,鋪上一張草席後,就準備躺下。
王鯉全程旁觀,至此才突然開口。
“你去睡你的床吧。”
淩悅兒回頭,臉上滿是愕然。
王鯉提劍起身上前,淩悅兒趕忙站了起來。
王鯉盤腿坐在草席上,長劍橫膝。
“我不着急趕路回家,我想在這裡待到突破煉氣境為止,所以接下來要麻煩你了。還有,我修煉的時候喜歡安靜一些,也要麻煩你配合。”
說罷,不等對方回應,他直接閉上眼睛。開啟【凝神】狀态,心無旁骛地開始修行。
淩悅兒則呆在原地,好一會兒才終于回神。
她看着王鯉的神情有些古怪,不明白這個人族少年為什麼會如此……客氣。
按理來說,被妖靈咒控制的妖族,約等于另一方的下人甚至奴仆,說得再難聽一點,叫做妖寵。
妖族寵物。
這是一個頗有羞辱意味的稱呼。
當然,反過來,妖族也會抓捕人寵,控制人族的叫做“人靈咒”。實際上,妖靈咒、人靈咒,乃至鬼靈咒等等,其實都源自于一道咒法——魂靈咒。
人族也好,妖族也罷,對于魂靈咒控制的“寵物”完全可以做到一念間生殺予奪,自然很難有半點客氣。
淩悅兒雖然涉世未深,但皿脈傳承的知識和記憶讓她非常清楚什麼叫做妖寵。
在破廟的時候,她就已經認命了。
她也早就打定主意,如果這個主人做得太過分,那她就直接自殺——通過腦中不斷升起殺死主人的想法來達成自殺的目的。
這很難做到,因為生死之間有大恐怖,很多妖寵都會在這般痛苦的折磨中不斷消弭自己的心氣,直至最終對主人千依百順。
不過淩悅兒對自己很有信心,她是貓妖,是最無法忍受折辱和虐待的妖族之一,她不是狗,更不是兔子。
可眼下,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主人居然會對它如此客氣,沒有半點頤指氣使,小半天的相處中,雖然他的問題多了些,可總體來說都是溫聲細語,甚至有商有量。
看着王鯉臉頰上的嬰兒肥,她腦中突然升起一個想法:這少年白天時居然提出那麼多的問題,甚至對很多常識都缺乏了解,莫非……他根本不知道妖靈咒的意義?
一念至此,淩悅兒的眼神悄然間明亮起來。
倒不是想要以此謀求脫困,畢竟妖靈咒已成,淩悅兒是跑不了的,就算讓對方解除,對方應該也沒那麼傻。她沒有忘記這個少年白天殺人時的果斷,還有那冷靜到近乎冷漠的表情。
隻要沒有明顯的主人與妖寵的關系區分,淩悅兒就已經十分滿足了。
如果他不是很過分,那我也不是不能酌情幫他做點小事。
如果我再突破的話,妖靈咒自然就能解除了。
哦,等等,我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一刹那的工夫,淩悅兒腦中升起不知多少想法。
無聲地揚起嘴角,她那嬌小的面孔與精緻的五官蓦然間釋放出一種獨特的柔媚之意。
回身,她腳底輕盈地邁開步子來到屏風後。
坐在柔軟的床上,她又扭頭瞥了一眼閉目靜修的王鯉,抿了抿嘴,她的身體忽然被一道流光包裹,轉眼過後,衣衫垂落,一隻小貓從領口鑽出。
它長着幽藍色的毛發,眼眸清澈透亮宛如兩顆黃寶石,黑色的豎瞳微微收縮,腮邊白須修長,短耳輕輕抖動,身後拖着的尾巴輕輕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