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
宣國府。
某處院落裡,陳瑤正笑嘻嘻的向甯嫱講述着什麼。
如今兩人的氣質比起多年之前,都有着很大的變化,陳瑤自不用說,突破到了築基的境界,已是先天之體,肌體晶瑩如玉,不再有凡俗武者的皿氣帶來的濁氣,自有一縷清香。
而甯嫱練的是正統的道法,如今已到了蛻凡第五境,對應着武者的五品,這個修煉速度可謂是極快,在陳沐身邊的人裡,對修行最澹泊的甯嫱反倒是資質最高的,靈根自不用說,體質似乎更在靈體之上,疑似道體。
在無境十三域,靈體便已經十分少見,任何一種靈體,都是各大宗門争搶的存在,而道體則更在靈體之上。
如果說身具靈體的修士,在突破天人壁障時,能比尋常修士多出半成到一成的把握,那麼道體就能在這個基礎上再多提升一成。
在一域之地,靈體每隔百年就能出現幾個。
但道體的話,千年難見其一。
這不僅僅是因為道體罕見,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道體極易早夭,因為先天的誕生消耗了太多的生機和命數,所以在不曾接觸修行之前,會比普通凡人更加虛弱。
若是生于偏僻村落,沒有被人發現,那麼很可能活不過十幾二十歲,就化作一坯黃土,生于天地又歸于天地。
“……然後二哥哥就出現了,一擡手就把整個山給掀開了,讓那個溶洞一下子就露出來,好像掀開了一個頭蓋骨。
”
“之後裡面的修士都被吓的半死,二哥哥就把若煙姐姐救了,然後吹了口氣,那個操控拍賣會的外域修士就直接變成灰灰。
”
“随後二哥哥就把我們帶到最近的城裡放下,我在那裡呆了幾天,把一部道法教給了若煙姐姐……”
陳瑤正興緻勃勃的講述着前不久發生的事。
甯嫱在旁邊倒是聽的面露幾分無奈,什麼頭蓋骨之類吓人的描述,要是之前的話恐怕要給她唬到,現在逐漸有了道法修為,心神穩固,伴随着心态和心境也有所變化,便是見到一些皿腥的場景也仍能鎮定。
“他将你們放在那,然後就走了麼?
”
甯嫱一直聽陳瑤講完,這才問道。
陳瑤點頭,并撇撇嘴,道:“二哥哥現在清澹的快跟和尚一樣了,若煙姐姐那麼漂亮,他都不帶多看一眼的。
”
甯嫱微微搖頭,道:“他可是真人,那樣高深的境界,目中所見,恐怕皆是紅粉骷髅,和我們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樣的。
”
陳瑤嘻嘻一笑,道:“那你可就想錯了,真人境界雖高,看到的世界也不同,但終究也還是‘人’呐,隻是變得實力更強了而已。
”
她對真人的境界十分好奇,曾與陳沐深入的聊過。
陳沐告訴她,真人淩駕于凡塵之上,能洞悉萬物真妙,能一眼窺見凡人的命數因果,但本質上仍然還是人,是具備了更大的智慧和力量的人。
修行修的是維持本心,便是真人境界也是如此,隻不過真人更難被外物所迷惑,也幾乎不會再在世間沉淪,便是身在紅塵,也塵埃不染。
陳瑤對此倒是感悟頗深。
她也是這麼認為的,便如武道的修行,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堅定本心的過程,武道意志便是本心的一種具顯。
倘若修行道法,修到最後,自己不再是自己,那這勞什子道法修起來也沒有什麼意思,她甯願繼續修武道,做一世凡人。
正是因為了解這些,她才沒有任何抗拒,就直接由武轉道了。
“總還是不一樣的。
”
甯嫱目光略微失神,等回過神來時,又露出少許擔憂之色,道:“他毀了那個外域修士的拍賣會,會不會惹上什麼大麻煩。
”
“還有那天生教和極樂教,都曾被他清理過,其背後供奉的真人也都是在世的吧,恐怕也是一場麻煩。
”
雖然一直都在宣國府裡靜修,從來沒有出去過,但甯嫱對于外面的事還是了解不少的。
陳瑤聳聳肩,道:“那個拍賣會背後的确是外域的勢力,好像是叫天寶閣,有個天寶真人……”
“不過二哥哥行事那麼穩健,嫂子不用擔心,現在就是那些真人一股腦的都跑過來,說不定二哥哥一隻手就都鎮壓了。
”
這句話說的可是她的肺腑之言。
雖然陳沐表面上隻是一個尚未度過道劫的新晉真人,但說不定陳沐現在的修為都已經比真人更高了!
隻不過真人之上是什麼境界,她還不太清楚。
“一隻手……”
甯嫱面露一絲無奈。
和陳沐有沖突的外域真人,随便算一算恐怕都不下一手之數,就算她對真人的境界不太了解,也知道這麼多真人絕不是好對付的。
雖說陳沐曾鎮過大妖,斬過妖王,但若是承載着前世真人的記憶和傳承,做到這些事也并不很難,可現在要對付的也是淩駕于凡塵之上的真人,光是聽那些對真人的描述,就知道那是怎樣的境界。
陳瑤說的什麼一隻手鎮壓,也太過天方夜譚了。
“嫂子可别不信,二哥哥生平最愛幹這種事,平日裡不顯山露水,然後突然就冒出來給别人來一下狠的。
”
陳瑤眨眨眼睛。
但話音才剛落下,就被一個聲音接續了下去。
“嗯,說的沒錯,你很懂我。
”
這聲音直接從陳瑤的背後響起,然後陳瑤就感覺到一根手指重重的落在她的頭頂,敲出了‘冬’的一聲。
“哎幼!
”
陳瑤一下子痛呼出聲,饒是以築基修士的先天之體,也是感覺到強烈的痛感從腦門直接刺入了體内,一直穿透到最深處。
渾身顫抖了一下後,兩隻小手捂着腦門,踉踉跄跄的跌走了幾步,然後轉過頭,看着不知何時出現在背後的陳沐,一陣欲哭無淚。
這可真是突然冒出來給了一下狠的!
“為什麼會這麼痛啊……”
陳瑤一張小臉擠成了苦瓜。
她可是築基修士,先天之體,到了這樣的境界,對身體的控制早就到了最細微的層級,隻要自己願意,别說是被敲一下腦袋,就是身體被切割淩遲,都不會感受到半點痛楚的。
可剛才那一下,任憑她怎麼去控制,去隔絕,也還是隔絕不掉,那痛感就彷佛一根尖銳的針,直接紮進了身體裡,一直紮到最深處。
“因為敲的不是肉體,是你的感知。
”
陳沐瞥了陳瑤一眼:“還敢在背後編排我。
”
說着。
又擡起了手,作勢要敲。
陳瑤立刻服軟,委屈巴巴的道:“明明是誇,哪裡是編排了。
”
辯解了一句後,陳瑤放下手,有些好奇的道:“話說二哥哥你今天怎麼忽然過來這邊?
”
這幾年,就算是她也很少見到陳沐,雖說她隻要想見,就能去見,但陳沐絕大部分時間都在閉關,而她自然也不會去打擾。
今天陳沐忽然回了宣國府,倒是少有的事。
“因為聽到你在編排我。
”
陳沐掃了陳瑤一眼,接着道:“……過來是有些東西要給你們,順便等一些馬上就到的人。
”
一邊說着。
陳沐一邊輕輕擡手,掌中出現了一顆粘着少許泥土的白菜,泥土還有些濕漉,看上去似乎是從哪個路邊菜園新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