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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我要你昂頭挺胸!

龍象 潇騰 3359 2023-04-12 00:20

  這個世界其實很大。

  從北邊的幽雲,到南邊的龍淵之海。

  從西邊的遼人草原與兇陰惡山,在到東邊的東華仙山,哪一處都有風景,都有漂亮到極緻的人與事。

  書上說,行萬裡路讀萬卷書。

  去過看過也經曆過,對于人而言,才算好端端的一輩子,才枉費天地生我,父母養我。

  這些道理,鶴非白其實都懂。

  他記得很清楚。

  那年他四歲,楊通已經三十有七,楊通的師兄,也是鶴非白素未謀面的師叔楊觀,終于抵不住當年與幽雲大戰時留下的惡疾,撒手人寰。

  那是楊通接手春柳院的第六個年頭,不到四十歲的男人勞心勞力,鬓生華發,看上去比實際年紀大出不少。

  四歲的鶴非白懵懵懂懂,身子孱弱,在學院中不太受同齡孩子待見,他喜歡一個人發呆,或者鼓搗一些這個年紀孩子都愛玩的東西,譬如泥人,又譬如畫本。

  但楊通卻格外嚴格,他時常闆着臉,不許鶴非白鼓搗那些奇奇怪怪的玩意,隻說那是玩物喪志。哪怕四歲的孩子根本難以理解他的嚴苛,更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每日都用味道刺鼻水沐浴,和一些苦得讓人頭暈的藥,還要每天圍着那麼大的春柳院一個勁的跑。

  對于無法理解,又難以忍受的事情,孩子的選擇大抵隻有兩種。

  一是哭,隻可惜這在楊通那裡是條死路。楊通會用異常嚴苛的語氣喝阻他的哭鬧,然後說一通他聽太懂的大道理。

  哭無法解決問題,于是乎鶴非白就隻能躲着他,但無論他躲到哪裡,楊通卻總能如神兵天降一般的把他揪出來,然後以加倍訓練的由頭懲戒他。

  這樣的日子讓年幼的鶴非白度日如年,直到他七歲那年,犯了惡疾。

  他渾身冷得要命,哪怕那時還是夏日,豔陽高照,暑氣逼人,但他就是冷,從上至下,由裡到外的冷。

  冷得吃不下飯,睡不着覺。

  那時他才知道,自己從被撿回來那天起,身上便留有隐疾,所以楊通那般嚴苛的要求他,讓本就身子孱弱的他去完成許多,超過他這個年紀才能完成的修行,而無論是味道的刺鼻的洗澡水還是難喝得要命的藥,都是楊通辛辛苦苦從各處尋來的藥方,價格昂貴,對于當時已經入不敷出的春柳院而言,籌集來這些東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來需要節衣縮食,二來也需要壓下院中各方反對的聲音。

  而當七歲的鶴非白病情加劇的時候,學院中各方堆積的不滿在那時也終于一并爆發。

  鶴非白很清楚的記得那天他躺在床上,嘴唇發白,身上裹着三四層棉被,可依然冷得發抖,一旁的楊通正端着一碗湯藥,細心的喂給鶴非白。

  這時一群人闖入房門,叫叫嚷嚷的說着。

  這孩子就是個災星,浪費了春柳院那麼多錢财也救不活。

  如今已經病入膏肓,他們讓楊通死了這條心,不要在一個病秧子身上在浪費精力與财力。

  他們說得義正言辭,甚是憤怒,數落着這些年,楊通在鶴非白身上傾盡的錢财與物力,指責他身為一院之長,因私廢公。

  年幼的鶴非白躺在病床上,心底升起的寒意比身上傳來的寒意還要濃郁數倍。

  他仿佛能夠從衆人的對話中預見到自己的命運,他害怕到了極點。他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怎樣,被扔出春柳院,還是就這樣死在冰床上。

  他舍不得,但卻無能為力。

  房門中的争吵聲一息大過一息,忽然楊通的聲音響了起來。

  “這孩子,是我的弟子。”

  “我要救他。”

  “要趕他出去,先把我這院長給廢了!”

  楊通的話擲地有聲,讓在場衆人皆是一愣,一場鬧劇草草收場。

  而後楊通來到了他的身邊,伸手輕輕撫摸着他的腦袋,輕聲道:“小家夥,沒擔心,有師尊在呢。”

  他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卻讓那時的鶴非白極其安心,就好像周身的寒意也不再那麼刺骨,自從發病以來,他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穩。

  而後的日子,楊通帶着他尋遍了應水郡的名醫,但無一例外衆人對于楊通身上惡疾都束手無策。轉眼已經來到第二年,鶴非白的身子越來越虛弱,但饒是如此,楊通亦從未放棄過鶴非白。

  藥浴、丹藥甚至修行法門都被他用各種門路找來,但凡有些許可能的存在,他都不願意放棄,都想着在鶴非白的身上試一試。

  鶴非白也曾問過他,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

  楊通隻是笑着道:“我撿到你的時候,比我巴掌大不了多少,你就一個人躺在那雪地上,那麼冷的天,身上都凍得有些發硬,可見了我,還是一個勁的朝着我笑。”

  “那時我就在想,這麼可愛的孩子得活下來。”

  “所以,我不會放棄,你呢也不能放棄,師尊就是給你把武陽天下翻個底朝天,也要找到治好你病的辦法!”

  那天楊通說着這番話,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以往在鶴非白眼裡嚴厲無比的楊通,那一刻看上去卻那般和藹,像極了他想象中父親的模樣……

  那天起,鶴非白便下定決心,他要對得起楊通的付出,他強撐自己的身子,從病榻上站起來,每日堅持修行,每日認真藥浴,也努力吞咽那些難喝的藥物。

  其實他能感覺到這些東西對于他而言,并沒有什麼幫助,他的身子依然一天差過一天,可他還是努力的這麼做,隻是想要讓楊通看見,讓他好受一些。

  他身子越來越差,到了後來,一天十二個時辰,他得有八九個時辰躺在床上。

  直到那一天。

  一個老人來了陽山。

  當時的鶴非白并不知道對方到底是誰,隻知道對方似乎來頭很大,為了迎接他,整個陽山都準備好些天,楊通也很興奮,派人準備了很多禮物,他說若是能請到那個老人來為鶴非白看病,那鶴非白就有救了!

  鶴非白有些困惑,心底好奇那個老人到底是誰,又為什麼能有這麼大的能耐。

  而那天他随着楊通一起去到了大風院迎接那位貴客,那是個看上去很尋常的老人。

  穿着一聲黑袍,頭發花白,看上去與尋常老翁區别不大,如果硬要找出些區别,那可能就是,他看上去更老一些。

  而他方才走入院門,當時的山主還未來得及上前說些什麼,老人卻一眼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笑眯眯走到了鶴非白的跟前,蹲下身子問他:“小家夥,有沒有興趣做我的徒兒啊?”

  那是很突兀的一句話,但這話一出口,在場衆人都面露驚駭之色,人群在那時朝着鶴非白投來的豔羨的目光,似乎能得到這樣的機會,是在場所有人夢寐以求的事情一般,哪怕他們都已經是聖山的弟子,但相比于老人的所言,這樣的身份根本不值一提。

  隻可惜年幼的鶴非白根本無法理解這些,他隻是覺得有些不适,也有些害怕,所以躲到了楊通的身後,伸手抱住了楊通的大腿,怕生生的盯着老人。

  楊通見狀趕忙笑道:“魏先生這是何意啊?”

  他這樣問着,臉上卻堆滿了惶恐之色。

  老人眨了眨眼睛言道:“我說得不夠清楚嗎?我想要收這個孩子為徒?楊院長,這孩子是你的徒兒?能否割愛啊?”

  楊通面露苦笑:“這孩子是我的徒兒不假,但這孩子從小體弱,近來更是惡疾纏身,楊通無能尋遍了應水郡的名醫,也未能找到醫治之法,此次帶他前來,也确實有着不情之請,想要先生幫在下看看握着徒兒可還有醫治的可能。”

  楊通的話說得小心翼翼,每一個字眼都反複在心底斟酌過,似乎唯恐那句話說得不妥得罪了眼前的老人。

  老人聞言卻是一愣,随即蓦然大笑了起來。

  “也幸好我記起來多年前曾受過前山主的邀約,來了一趟,不然這上好的璞玉,可就真的被你們蒙塵了。”那老人這樣說道,然後指了指年幼的鶴非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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