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州府查緝司站樓内。
秦樓長看到劉睿影神有異色,不知是又因為何事。
劉睿影問道:“丁州府城内,有多少封品的書生?
”
“這卻還需查閱檔案,不知劉省旗……”
秦樓長試探的問道。
“煩勞秦樓長将丁州府城内所有已經封品的書生名單,送一份抄本給我。
”
劉睿影并不解釋此舉究竟是何意,他不知道眼下這處丁州府的查緝司站樓有沒有内鬼。
但既然從架子車上發現了一點線索,那就接着查下去便好。
不多時,就有一名省着将名單抄本送來,隻有薄薄的幾頁。
丁州地處邊界,民風彪悍,武修為主流,讀書人可謂是寥寥落落,總共不過二百餘人。
其中大部分都是一品白娟草,而到達四品青錦山的,隻有四人。
其中三人都是丁州州統府内的文官,而且都很是年長。
剩下的一人,便是今日與劉睿影在澄心堂中行口舌之争最後被羞辱一番的那位,名叫駱修然。
“不是冤家不聚頭……”
劉睿影用右手食指的關節輕叩腦門,微微一笑。
“你們是什麼人!
”
“查緝司辦事,阻礙者斬!
”
駱家宅門前,劉睿影帶着站樓内的二十名省下相随,不顧門房的阻擋,徑直闖了進去。
這二十人是劉睿影看着檔案一個個親點的,都是初進站樓不久,且身後沒有背景牽連之人。
“敢問官家是何處府衙?
到我駱家來所謂何事?
”
一名老翁,拄着拐杖,由兩名侍女攙扶着,顫巍巍的從房中走出來問道。
二十名省下在兩側分列排開,劉睿影持劍闊步從後方走來。
“我乃是中都查緝司省旗,西北特派查緝使。
你兒子現在何處?
”
劉睿影亮出了官憑說道。
這老翁,便是那四品青錦山駱修然口中的“愚父”。
“犬子外出尚未歸來,劉省旗還請屋内先行落座,老朽這就派人去喚他回來。
隻是不知犬子是犯了何罪?
”
劉睿影心中冷笑,想着對父子都是一樣的迂腐。
兒子叫老子一口一個愚父。
老子說兒子一會兒一遍犬子。
不知道的以為這家隻有一個傻老頭,養了隻狗娃子……
“無妨。
”
劉睿影根本沒心對他解釋,當下隻是站在院内等候。
“哈哈哈,是啊是啊,今兒個真不盡興……等明日啊,明日咱們繼續!
”
門外傳來一陣笑鬧之聲,卻是駱修然回來了。
“老爹,這麼早喚我回家是有何事啊?
”
駱修然還未進門,聲音便已經隔着門傳來。
“孽子!
還有臉問我?
你卻是在外頭做下了什麼好事?
惹得管家上門來拿你……祖宗十八代的連都讓你丢盡了!
”
駱修然被他老子說的一愣一愣的,想自己今天因為在澄心堂吃癟,心氣兒不順,便吆五喝六的去喝了頓花酒,并沒有生起什麼事端。
可當他看到劉睿影時,頓時便明白了因果。
“呵呵,我到是誰!
你竟然還敢到我家來找事,膽子真是不小!
老爹,不用害怕,這家夥就是個江湖人……根本不是什麼當官兒的。
誰知道他從哪糾集了這麼些人,還真以為換件狗皮就能出來吓唬人了?
”
駱修然大言不慚的說道。
老翁看到自己兒子如此肆無忌憚,當下也是對劉睿影等人的身份有了些懷疑。
“大膽!
劉劉省旗乃是中都查緝司本部,西北特派查緝使,享查緝司特敕,先斬後奏,便宜行事,你卻算是個什麼東西!
”
一名省下拔劍厲聲說道,卻也是有意在劉睿影面前表現一番。
另有一人,向老翁亮明了查緝司丁州府站樓的身份。
他們的官憑與劉睿影不同,上面還加蓋了一方丁州州統湯銘的印信,因此更具說服力。
這老翁也是個見多識廣,能屈能伸的主。
看到那官憑印信全然無假,當下便舉起拐杖朝着駱修然劈頭蓋臉的打趣,直打的駱修然吱哩哇啦亂叫喚。
“孽子!
你對的起你這身四品青錦山的文服嗎?
你讀的聖賢書都被狗吃了嗎?
!
”
老翁追打了幾步,氣力不支,拄杖謾罵道。
“可不是被狗吃了嗎……不然又怎會是犬子?
你說對吧,駱修然。
”
劉睿影看着駱修然說道。
駱修然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大放厥詞道:
“我家可是與丁州湯州統很是熟識,你莫要公報私仇!
”
“那你去把他叫來吧,我就在這等着。
或者我陪你一起去也行。
”
劉睿雙臂抱劍說道。
“爹快救我!
”
駱修然心覺不妙,當下高聲呼救道。
“嘴堵上,拖走!
”
劉睿影卻是懶得再聽他聒噪。
“你兒子事關一件大案,若查明後是清白之身自會放還。
”
劉睿影看這位老翁就是一位地地道道的腐儒,便對他多說了一句。
丁州府查緝司站樓内,刑訊室。
“還記得這是什麼嗎?
”
劉睿影拿出一包先前在澄心堂買的漿糊問道。
駱修然被綁在一張鐵凳上,全身發抖,不敢擡頭。
眼神微微一撇,看清物件後,更是吓得嘴唇哆嗦。
“也是拜你所賜,要不是你這四品大書生……在下這小小的江湖浪子還真不知道這漿糊能頂餓。
你來者是客,這漿糊我權且沖給你喝,就當招待了。
畢竟我這沒有晚飯請你吃,更沒有窯姐兒陪你喝花酒。
”
劉睿影邊說邊沖好一杯粘書用的漿糊,捏着駱修然的嘴猛灌進去。
“嘔……”
漿糊腥鹹,還有股子奇香。
本是防蟲之用,現在卻令得駱修然幹嘔連連。
“劉……劉省旗,是小的錯了……小的不該,不該搶您風頭,不該編對子調侃于您,更不該……用硯台砸您。
”
駱修然有氣無力的說道。
同在一旁的省下聽到這人竟然用硯台砸劉睿影卻是怒不可遏,抄起一把鐵刃耙就要動手,卻是被劉睿影眼神制止。
“你當真以為我是為了今日在澄心堂之事把你拘拿到此?
”
劉睿影問道。
“不不不,您大人大量,肯定不會因為這等小事來查辦小的,一定……一定是有……是有……”
“是有什麼啊!
結巴了?
舌頭打結了?
來來來,做個對子就好了,要不要我給你出上聯?
”
劉睿影這一句話卻是把周遭查緝司衆人都逗樂了。
“劉省旗大老爺……我錯了,您有一是一,有二是二!
隻要小的能辦到的,就是要上刀山下火海,折了這雙腿也定會為您辦到。
”
駱修然也不愧是能穿上這四品青錦山之人,三言兩語的就猜出劉睿影定然是有求于自己。
如此一來自己性命倒是無虞,隻要将姿态放低,虛與委蛇一番,先從這裡出去才是上策。
劉睿影眼看威懾的也差不多。
駱修然沒有修為,若是用了那鐵刃耙指不定兩三下就昏死過去了……
“好,那我問你。
這丁州府城内,除了你以外,還有幾位四品青錦山?
”
劉睿影問道。
“四品青錦山?
這丁州府城内,除了在下以外卻是隻有三人,都在州統府内當差,雖然和小的同品,但備份卻是高了很多。
”
說起這個,駱修然語帶驕傲。
不過他能以此年齡,又在丁州偏僻之地,考上如此品級也确實足以自傲了。
隻是此子心性太差,日後難成大器。
“那丁州府城之外呢?
”
劉睿影問道。
他知道文人最愛社交,最講究圈子一說。
談笑皆紫辰,往來無白丁。
紫緞辰可是五品,而白丁比一品白娟草還不如,是為沒品的童生,由此就可以看到這群讀書門戶之見有多強烈。
所以别看駱修然是丁州府城的人,但整個丁州的情況他肯定都是一清二楚的。
“沒了……僅有的四個都在丁州府城裡。
劉省旗大老爺,這丁州很是偏僻,咋會有那麼多高品的讀書人啊……一沒條件,家裡供養不起,二沒先生,就算再有才也得有人引領吧。
”
這話倒是不錯。
但是劉睿影的直覺告訴他,一定還有一人!
“你是博古樓的?
”
劉睿影問道。
“額……小的是博古樓下轄的丁州府樓的,卻是才疏學淺……進不到那博古樓主樓。
”
駱修然眼裡閃過一絲落寞,但轉而又被一股興奮代替。
這一幕落在劉睿影眼裡,顯然極其不符合常理,讓他更加料定事有蹊跷。
“博古樓壯觀否?
”
“當然了!
博古樓的造型那可是猶如神龍騰雲,偉岸神聖。
隻可遠觀而不可亵玩,高聳不可攀……光是看一眼都讓人覺得此生無憾了。
”
駱修然露出一副心馳神往的表情說道。
聽到這,劉睿影卻又對駱修然有幾分佩服。
這小子雖然上不了台面,但卻還是對文之一道頗有信仰。
“你在博古樓的主樓的朋友近來可好?
”
“好着呢,前幾日才見過面……”
駱修然意識到自己失語,突然閉口。
“是誰?
什麼品級?
”
劉日語眯着眼問道。
他先前看駱修然說道博古樓主樓時眼中閃過興奮,便知道他對主樓似乎隐隐還有着期待。
但是憑他的自身水平肯定是無法進入,所以想必是認識了其中之人,想要借橋過河。
于是劉睿影便唬了他一句,沒想到竟然是冒中了!
“這……”
駱修然面露難色,不再像先前那般快人快語。
劉睿影看到如此,也不言語。
隻是叫人拿了一個鐵皮桶,裡面裝了兩隻老鼠。
“你們幹什麼!
”
兩名省下把駱修然從鐵凳上揭開,摁在一張寬大的木桌上,掀起衣服,漏出肚皮。
這木桌上面的刀痕劍創,火烤皿漬數不勝數,平常人隻要看一眼便會覺得頭暈目眩。
劉睿影把鐵皮桶倒扣在他的肚皮上,老鼠被關在其中,吱吱作響。
“裡面是什麼?
什麼東西在我肚皮上爬來來爬去?
”
駱修然惶恐的驚呼。
“是老鼠。
大老鼠!
你們讀書人不是管它叫碩鼠嗎?”
劉睿影說着,從火鉗鉗住了一個火盆,直接放在鐵桶底部。
“碩鼠貪得無厭,又貪生怕死,我記還有一首專門的長詩來罵它們。
今天我們就一起來看看你們讀書人說的對不對,凡是要講究知行合一對吧?
光說不練假把式。
”
鐵通被火盆炙烤的越來越熱,裡面的老鼠因為受不了這般的酷熱,隻得往駱修然的肚皮上死命的撓,想要打洞鑽進去躲避。
“啊……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