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頭頂散發出一個妖媚難纏的聲音,我蹲在水窪邊擡頭,但見一個薄裳女子挑了把劍指着夢影中兩人,咬牙切齒道:“說!這女人是誰?”
看她這般不共戴天紅了眼的模樣,我下意識地捂了捂臉,繼而想起鳳凰在我臉上施過幻術,非本人是瞧不出真實面孔的,便放下手坦然應道:“不曉得嗳。”
那女子狐疑将我細細打量一番,大體覺着我長得天地和平,便轉而怒視地上光影,揮劍照着那夢中女子的腦袋咵嚓一劈。
阿彌陀佛,我摸了摸後頸,眼看着地上的夢境被這一劍下去煙消雲散,忽覺這女子不甚厚道,擾了我看春夢的興緻。
“你是夜神的随從吧?說!火神可是在此?”杏眼圓睜,氣勢洶洶。
看這般架勢……我揣摩了一下,應是鳳凰的仇家,便殷勤答道:“正是。”還順手與她指了條明道,“左拐,左拐,再左拐,直走往右進門,就在那廳堂裡。”
那女子不負我望,提了劍便奔向左。
我拍了拍手直接往右,走進廳堂。但見鳳凰和小魚仙倌二人面對面坐在一張四方桃花桌前,各執了杯清茶細品,桌上小菜半點未動。
看戲最是講究好的位次,此番這出戲鳳凰唱的主,自然是坐在他對面看來得暢快些,是以,我毫不猶豫擇了小魚仙倌身旁的位子。
甫一坐下,鳳凰便擡眼清清冷冷将我一看,命令道:“你過來。”
話音未落,就聽見門簾子吧嗒一聲響,開戲了。我便無視了鳳凰,端了杯茶默默坐好,那薄裳女子被我诓了一圈可算找了進來,鳳凰大敵臨頭尚不自知,隻管擰了眉瞪着我。
就見那女子提了劍直奔過來,望着我們先是一愣神,繼而劍花一挽盈盈拜下,“鎏英見過火神二殿、夜神大殿。”
呃~原來不是報仇來的……我不免大為掃興。
小魚仙倌對她點了點頭,但笑不語,鳳凰那厮總算将冰仞一樣的眼光從我臉上移了開,瞥了眼來人。那女子的臉色順着鳳凰的眼光所過處噌噌噌一順兒紅。
鳳凰淺淺一笑,“原來是卞城公主,許久不見,尚且安好?”
我随了鳳凰一百年,算是通曉得他的一個脾性,舉凡當面見着女子,他必然将那一副謙和文雅的表面功夫做到足,再配上那張臉,天界的仙姑仙娥便一個個心甘情願地撲通通栽了下去。
此番這公主看來也是個逃不過的,眼見着她的眼神随着鳳凰的風流一笑狠狠蕩漾了一把,整個人便癱軟了幾分,挨着鳳凰身旁的空位小鳥依人地坐了下來,全然不見院裡揮劍的氣勢,“鎏英不好得很,二殿下到魔界來也不叫小鬼們通報一下,與大殿下住在這簡陋的客棧裡,倒叫人以為我們父女招待不周全。”
“事出有因,此番至魔界并非為了遊賞,乃是為了樁公案,故而不好到府上叨擾。”鳳凰不着痕迹往一邊避了避。
“二殿下莫不是有了心儀之人,我等魔女之流便再入不了二殿下之眼?”那公主紅了紅眼,幾分泫然欲泣,“适才鎏英在院中見那魇獸吞吐夢境,夢中女子與二殿下舉止親昵,莫不就是二殿下心尖上的人?”
咳,咳,咳,我一口茶水嗆在喉中,咳個不止,小魚仙倌伸手幫我拍背順氣。
“夢中女子?”鳳凰面色一沉,“大殿的魇獸如今竊夢造詣越發高強,連上神的夢都能盜得,就不怕逆了天條,貶谪入輪回?”
“上神就寝素有結界,我這魇獸便有通天本領也入不得結界,火神莫非不知曉?”小魚仙倌氣定神閑地一下一下輕撫我的背。
我暗道糟糕,怕是昨夜我将那魇獸帶回房中,誤闖入鳳凰結界,它才誤食了鳳凰的春夢。看鳳凰那鉛雲樣的面色,我抖了抖,咳嗽就更止不住了。
鳳凰長眉微微一挑,細長着眼看了看小魚仙倌放在我背上給我順氣的手,對我命道:“你且過來,夜神大殿婚約在身,若被你這小仙婢帶累壞了名聲,叫我栖梧宮如何擔當得起。”
見他眼色不善氣勢壓人,我便垂了頭,強壓下咳嗽站至他身後,方才讓他面色稍稍和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