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小妖,誰與你說我是烏鴉的!”
我目瞪口呆看了他半晌,讷讷道:“難不成,難不成是隻喜鵲?”
那鳥兒臉色鐵青掃了我一眼,便不再搭理我。我私以為這便是默認了。心裡盤算,我将他當烏鴉,他将我當妖怪,倒也十分和諧地平衡了。
他長臂舒展,照空一拂站起身來,身上已是多了一件赤金色的錦袍,耀眼奪目堪比初升旭日,我端詳一番,覺得他除了眉毛比我濃些,眼尾比我上挑些,鼻子比我挺拔些,身量比我高些,還有就是身上多了個不明之物,倒真真沒看出個所謂的“男女之别”别在何處。
“可有泉水?”銳目一掃,最後居高臨下停在我的臉上。
“道友且随我來。”縱然這鳥兒脾氣不是很好,但是我們做果子的自然不能和一隻鳥一般見識,從善如流乃是正道。
我庭中有一方清泉,終年氤氲缭繞,老胡常贊:“桃桃這裡倒實是堪比天宮仙境。”雖然我以為老胡未必上過天宮,卻對自己這泉池亦是十分滿意。
那喜鵲見了清泉,臉色方才好些,伸手一招,手上便多了個白玉耳杯,舀了半杯泉水,品茶一般望聞問切一番方才入口,良久道:“這泉水尚且甘冽,勉強入得口。”
我沒仔細聽他說些什麼,隻是看他這樣随手一變便可變出這樣精美的杯子十分羨豔。我雖懂變換之術,卻終需憑借個草啊葉啊什麼的,憑空是變不出來的。老胡也不行,長芳主倒是可以的。足見這喜鵲不但是個仙,還是個品階頗高的仙。委實可歎我當時動作不夠迅速,不然趁其昏迷之際取了他的内丹精元,說不定此時我已位列仙班了,如今,偷雞不成反蝕把米,還得委屈自己伺候于他,
一嗟三歎哪!
忽覺頭上有異,擡眼一看卻是那喜鵲捏了我的發髻把玩,話說起來,我的發髻就如此好玩嗎?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戀物癖”。
“你這小妖,歎的什麼氣?”
這喜鵲看來記性比老胡還要不如許多,張口閉口喚我小妖。
我兀自坐在泉邊,除了鞋襪,将腳泡入泉水之中,沁涼舒爽十分惬意,踢水踢得正是歡暢,卻見那喜鵲黑了半邊臉,“這泉水是做甚用的?”
我十分納罕,“泉水自然是洗足沐浴浣衣用的。”
“你!……”那喜鵲臉色又由黑轉紅,捂着嘴便開始幹嘔,半晌後怒氣沖天沖我道:“蠻荒小妖,龌龊不堪!”
我不解,方才說“甘冽”的是他,如今說“龌龊”的亦是他,喜鵲真是喜怒無常啊。着實令人不屑。
那喜鵲以手撫額,捏了捏額角,道:“罷了。”繼而環視了一下四周,問:“此處可是花界?”
“正是。”
至此,我大體概括得,喜鵲是一種脾氣古怪、記性差、戀物、喜怒無常且反應遲鈍的鳥兒。
他瞥了我一眼,伸手招來一朵七彩祥雲,眼看便要踏雲而去,我方才反應過來他這便是要離開花界了,抓了他的袖口甚是委屈,“道友還未報答我的救命之恩呢。”
他似笑非笑抱了手問我:“哦?不知恩公想要我如何報答?”
我絞着手指想了想,“你若帶我出得這結界去天宮,這恩情便當是勾銷了。”
話音剛落,我便又被他現了原形,正待憤慨,那喜鵲卻将我放在掌心掂了掂,道:“如此帶着倒也不礙事。”便将我于袖袋中一擱騰雲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