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雲本事不大，但忽悠人的水平不差。

　　說出來的話不一定有什麼用，但總能讓人感覺很厲害的樣子。

　　玉璇捋了捋胡子，滿意地點了點頭。

　　“大道無窮，人力有窮，為之奈何？”

　　玉璇又抛出了一個新的問題，林雲聽了，不由暗喜，這不給我抄東西的機會麼？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随無涯，殆矣。”

　　道也可以理解為一種知識，所以這個字林雲也沒改，玉璇聽完，微微颔首。

　　“善。”

　　你怎麼不說妙了？

　　林雲在心裡吐槽着，卻感覺兩人論道的逼格忽然就上來了一丢丢。

　　玉璇說善，其實他并不認同林雲所說的道。

　　大道無限，人生有限。用有限的人生當然不足以走到大道的盡頭，但若是因此而駐足不前，卻是浪費了大好的生命。

　　林雲說的不錯，但比較片面。

　　“太古之初，誰言道之？人之始祖，初生于世，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所見所識，代代相傳，直至今日。今人借古之餘蔭，後人亦得今人所悟之道，人亦有子，子亦有孫，子子孫孫，無窮盡也，何愁大道不窮？”

　　林雲：“……”

　　道長，咱能說白話嗎？

　　雖然咱大概是能聽得懂的，但翻譯起來還是怕有偏差呀！

　　“道長的意思是人族先祖從一開始也是茫然無知，但一代代地累積了經驗，我們是站在了先人的肩膀上求道，未來的子孫也會站在我們的肩膀上求道，所以，終有一日，大道可窮？”

　　“然也。”

　　“那萬一人族還沒活到窮盡大道的時候，世界就毀滅了呢？”

　　玉璇：“……”

　　你就不能說點好話？

　　不過，玉璇還是沒有否認林雲的說法。

　　他站起身來，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怅然道：“萬物生而赴死，小至花草樹木，大至日月星辰，莫不如是，唯天道恒在，循環往複，不曾更改。”

　　林雲：“……”

　　也不知道為啥，腦子裡又響起BGM了。

　　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兒，玉璇才忽然轉過頭道：“我們現在談窮盡大道，還為之尚早，如我這般，也不過在修行道路上，前進了一小步而已。”

　　玉璇這話說得可真夠謙虛的，林雲連忙拱手，恭維道：“道長修為冠絕天下，太過自謙了。”

　　“非是自謙，而是自知。”

　　玉璇說着，手一揮，林雲眼中忽有幻象出現。

　　隻見一個小池當中，一池魚在遊，其中一隻金色鯉魚奮力躍出了水面，又落回了水中。

　　幻象很快消失，林雲也聽到了玉璇低沉又略顯滄桑的聲音。

　　“我就像那池子裡的一條魚，努力想要跳出池塘，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這就是每個修道者的願望，然而，當我跳出池塘的那一刻才知道，隻有水裡才是最适合我的地方。”

　　“如果我留在水裡，我就永遠隻是一條魚，一條看到過池塘之外的魚，但若是我跳出池塘，就隻會死在岸上。這就是大道的真相，人生來是人，神生來是神，人有人道，神有神道，人族修士，至此道途已斷。”

　　玉璇簡單地在講述自己的故事，林雲卻覺得心上被石頭壓住似的，非常沉重。

　　他在玉璇身上，感受到了某種決然。

　　或許，他已經做好了殉道的準備。

　　“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道長有如此覺悟，一定會成功的。”

　　林雲隻是想要安慰玉璇一番，然而，玉璇聽了這番話，不由高看了林雲一眼。

　　這個道理，玉璇悟了很久才悟出來。

　　鯉魚上不了岸，變成龍就可以了。

　　人是有極限的，那麼……

　　“借你吉言。”

　　玉璇和善地摸摸胡子，對今天的論道非常滿意。

　　原本，他隻是想把自己的道傳給林雲，現在看來，林雲的确聰慧，甚至可以給他一點啟示。

　　果真是學無先後，達者為師。

　　“今日貧道還有一事相求。”

　　玉璇說起了自己的主要目的，林雲也心頭一震，來了來了，重頭戲來了。

　　什麼問道論道都是鋪墊，所有的一切，都隻是為了這個“一事相求”。

　　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情，總之，林雲的老套路就是先答應，無比真誠地答應，日後能不能做到，再想辦法渾水摸魚，先把好處搞到手再說。

　　“道長請說。”

　　“我一生所學，皆彙聚于一冊，其中許多觀點，為世所不容，若是貿然說出，恐生變故，但若是塵封，也未免可惜，請小友好生保管，等待時機合适，便将其公之于衆，莫使蒙塵。”

　　說着，玉璇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了一個卷軸。

　　林雲聽了不由滿心歡喜，還有這種送上門的好事？

　　之前他還在想要學玉璇的本事呢，沒想到玉璇這就提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