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力銘邁動着蹒跚的步伐,從新湖酒樓回到自己位于學院的休息室中,推開房門時,他在腦海中已經勾勒出了接下來的畫面。
他會徑直邁過垃圾雜物遍布的走廊,來到油膩的寬大靠墊前,仰面倒下,令那個承重能力驚人的軟式靠墊發出悅耳的呻吟。然後轟一聲将靠墊内的空氣都擠壓出去。
鄭力銘當然很清楚自己的形象在他人看來是何等不堪,甚至那幫頑劣不堪的學生們給他起的外号,他也如數家珍。
但他全無所謂。
他是世所公認的魔道大師,是學院裡權勢僅次于院長、副院長和幾位資深導師的實權主任,說誇張些,一言一行都能影響西大陸的魔道發展進程。這樣的地位,靠的既不是外表也不是人際關系,而是實打實的魔道造詣。
所以,隻要能繼續研究魔道,他才不在乎别人說什麼,甚至有些甘之如饴。
我最喜歡你們看不慣我又偏偏要跪舔我的卑賤模樣了。
然而當他推開房門時,卻赫然發現門後一片光亮!
久未有過的危機感陡然湧上心頭,鄭力銘汗毛炸立,肌肉緊繃(雖然被脂肪包裹着基本看不出來)恍惚間如同回到了三十年前的青蔥歲月,那時候他還是個豐神俊逸的年輕導師,還時常要親自深入荒野采摘重要的魔物樣本,維持着近乎野人的危險直覺,還沒攢夠積分成為炸雞店的永世貴賓……
房間裡有人!
然而下一刻,映入眼簾的景象卻讓他陡然提起的一口氣,噎在半中央。
隻見那髒亂油膩的房間,變得整潔如新,地闆光亮地宛如明鏡,每一個角落都纖塵不染。遍布房間各處的包裝紙、雞腿骨、飲料瓶……那些被他逐個取了名字,宛如寵物一般的零碎們,全都被收拾地一幹二淨!
他坐了足足一個月(都沒有損壞),已經日久生情的油膩靠墊也被換成了新的,是他不久前才在家具店看到的概念旗艦款,由大師親手設計打造,承重能力更強,舒适性更上一層樓,甚至還有溫養魔器的功效,價格卻則理所當然比常見的款式至少多了一個零……
這一切,都讓鄭力銘陷入了些微的恐慌。
我走錯地方了?!
當他在腦海中回憶了一番,确定自己沒有走錯房間,心中則湧起驚怒。
“是誰!?”
下一刻,一個五官柔美的年輕人出現在眼前。
“鄭主任,抱歉我冒昧打擾,之前給您寫信,您說要我在這裡先等着……”
鄭力銘皺起眉頭,認出這是陸家的大公子,也想起剛剛去新湖酒樓面試的時候,的确是收到了陸家的信,因為忙着在清月和白骁面前裝逼,就随手應付了一下,誰曾想……
“這些都是你做的?”
鄭力銘伸手指着煥然一新的房間。
陸珣苦笑了一下。然後,他身後的陰影中就融化出一個人形。
“抱歉自作主張,但我實在不習慣呆在豬舍裡,就順手幫你收拾了一下。”
看到那一身黑衣的華美女子,鄭力銘面色微微一變。
陸家大少爺的貼身侍女,可也是兇名赫赫了,就連陸家老大陸别離那般霸道蠻橫的性子,對這位大小姐也多有容讓,所以這主從二人找上門來,是為了什麼?
“我們是來拜師的哦,少爺想跟着你修行魔道,以後就請多關照了。”
鄭力銘聞言一驚:“拜師?我?你們陸家不是一向隻認院長的麼?”
說完,他又皺起眉頭:“沒記錯的話,你還一心想追清月那丫頭,那就更沒理由來找我了,在院長那邊,不是近水樓台一點麼,他嘴上說不會再多招弟子,但陸家的面子,他一定會買。”
陸珣苦笑不已,不知該如何解釋。
好在他有個非常善解人意的侍女。
“老爺嫌他入學試的分數丢人,不願讓他在朱院長那裡屈居人下。這就是所謂的甯為雞首不為牛後。”
被比喻為雞首的鄭力銘倒也沒什麼不愉快,和大宗師相比,他的确各方面都不在一個量級上,但是……
“我這裡,可不适合愛幹淨的大少爺。”鄭力銘說着,随手就從寬大的黑袍裡摸出一根雞腿啃了兩口,然後丢到地上,在锃亮的地闆上留下一攤污漬。
陸珣還沒開口,就見諾諾額頭上騰一下綻起一條青筋,然後口中念念有詞。
“我打不過他,冷靜,我打不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