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和恐怖分子談判……這句話在無關人士聽來,可謂霸氣絕倫,是堂堂正正的王道之策。
然而對于相關的當事人而言,所謂霸氣,所謂王道,都隻是虛無缥缈的口号,自己所珍視的人和事才是擺在眼前的當務之急。
如果被恐怖分子挾持的是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自己相知相愛多年的伴侶,還能有幾個人拍着兇脯說,絕對不和恐怖分子談判?
對陸别離這樣的霸主後裔來說,說出王道之詞是一種本能。
對于遠道而來的秦人來說,不與恐怖分子談判更是一句說出來沒有半點成本,卻平添幾分威武霸氣的高調口号。
但對于萬君竹這樣的當事人來說,這句口号未免太過沉重了。
看着那淩亂的雲軌,仍不斷四散而落的飛船殘骸、屍體皿肉;看着瑟縮在陸别離的光翼庇護下的寥寥數人;看着在清月的皿網上呻吟不止的傷者……萬君竹隻感到心中酸澀如欲翻湧而出。
希望港是他的半個故鄉,在家族蒙冤,成員不得已四散流浪的時候,是希望港的人接納了他,讓他得以展露才華,年紀輕輕就在魔道領域大放異彩,得到了為家族洗刷冤屈的機會。
對于希望港的一切,他比任何人都要熱愛。
他可以清楚地說出希望港的每一條街道的名字和曆史;可以對繁華商圈内那多如繁星的小店如數家珍。
當然,他也能清楚地分辨出每一艘翺翔于雲軌上的飛船,甚至能認出飛船上過半的常客……
這艘被恐怖分子炸毀的飛船名為“吹雪”,屬于赫赫有名的“銀帆社”,是希望港排名前三的富豪世家江家的幺女江琪雪一手創立。
那位名門出身的大小姐,卻有着貧寒世家的堅韌和要強,她強硬地拒絕了家族為她安排的人生,将自己的一切都投注到銀帆社中。
為此,她不惜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耗費巨資打造銀帆社的招牌旗艦。
吹雪的設計制造,由皇家學院的制造大師尹增勇親自負責。首航慶典時江琪雪還邀請到了皇女元薇到場。
而“吹雪”那前衛而精緻的設計,不惜成本的工料堆積,則為人們獻上了一場圓滿無暇的首航。
萬君竹至今都還記得吹雪圓滿返航時,江琪雪喜極而泣,卻又強忍着不肯落淚的倔強。
從那以後,吹雪平均每四天往返一次希望港和雷石城,為上千名乘客奉上安逸平穩的旅途,也讓銀帆社終于步入正軌。
事實上萬君竹本人就是吹雪号飛船的忠實愛好者,他在銀帆社辦理的貴賓卡早已積累到了最高級的貴賓待遇。
然後,這艘他所鐘愛的飛船,就在他眼前化為雲軌上的煙花。
而平時和他談笑風生的旅途夥伴們,大多都已屍骨無存,幸存下來的少數人也蒙上了一層令人心痛的陰霾。
一名才五六歲的小女孩瑟縮地蹲在陸别離的光翼庇護下,雖然身體上沒有受到半點傷害,卻在哭喊着尋找媽媽。
她叫“伊伊”,自幼就失去了父親,由母親單獨撫養長大。她的母親是一名了不起的女性,一人支撐着家庭和事業,因業務需求,時常往返于希望港和雷石城,大多數時候她都會不辭辛勞地帶上女兒,隻求不讓伊伊感到孤單。
然而那位母親卻再也無法為愛女提供關懷庇佑,再也無法抱着她,細細講解沿途風景了。
還有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緊緊趴在光翼庇護所的光璧上,徒勞地試圖向外伸出手,想要抓住在大爆炸時與他分離開的妻子……他姓曾,年輕時曾是小有名氣的詩人、小說家,出版過不少暢銷作品,可惜才氣隻維持到中年便揮霍殆盡。從高峰到低谷的痛苦讓他倍感折磨,最極端時他甚至想要求助藥物。
是多年相伴的妻子用脈脈溫情開導着他,讓他順利走出了低谷,雖然之後再也沒能複現青年時代的榮光,卻過上了不失幸福的人生。
但此時老人卻失去了人生最珍貴的寶物。
此外,在清月那皿網上,有一名呻吟不止的青年,他名為張華,是個剛剛走入社會,充滿浪漫與豪氣的淘金客,最大的夢想就是在雷石城找到塵封已久的寶藏。為此他還拉攏了一衆夥伴……去年時,還真讓他們走狗屎運掘到了一處元素礦藏,一夥年輕人都發了一小筆橫财。
然而同伴可共患難卻難共富貴,一場橫财之後夥伴們分崩離析,這讓張華痛苦不已,他之後放下了事業,全力周旋于同伴之間,試圖修補關系,而終于在不久前,他說服了過去的創業夥伴在雷石城再次相聚。
可現在,有意破鏡重圓的夥伴們,卻天人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