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是舊天庭的老妖。
蟬鳴之夏,夏日炎炎。
梧桐樹下,一個紅衣小姑娘與一個高冠男子對弈。
小姑娘身後站着一襲青衣,她隻是看,從不說話。
真正做到了觀棋不語真君子。
中年男子棋風很正,四平八穩。
紅衣小姑娘卻是跳脫之極,落子如飛。
她每落一子,都會陶醉的眯一下眼睛,不知是對自己落子滿意,還是愛聽她用力按下棋子的清脆落子聲。
稚童落子如兒戲,中年落子如搬山。
一輕一重,一快一慢。
但都在棋盤之中,規矩之内。
風吹葉動,光影婆娑。
知了聲聲,叫蟬。
“真吵!”
紅衣小姑娘嫌棄的嘟囔了一聲,拉了拉自己的羊角辮,卻沒有趕走它的意思,因為它叫蟬!
姑姑嫌她吵時,也不曾趕她走,紅衣小姑娘回頭看了一眼姑姑,樂呵着傻笑起來,“不吵,不吵,婵兒一點都不吵!”
小姑娘聰明的小腦瓜中總會跳出這樣那樣天馬行空異想天開的小心思。
很有意思。
清脆的落子聲不斷,中年男子舉重若輕,落子無聲,紅衣小姑娘恰恰相反,每一顆棋子都清脆之極,仿佛不響不聽個響就少了趣味。
一方棋盤上,白子如龍,黑子如籠,龍困籠中,中年投子認輸,起身作揖,“飛廉輸了。”
紅衣小姑娘忙跳下小凳子,小手作揖,一聲稚嫩清脆的:“承讓!”
一個妖族巨擘,一個人族稚童,行的都是人族之禮。
一轉身,紅衣小姑娘瞬間小了三歲,小姑娘眉開眼笑:“姑姑,我赢了!”
石矶笑着點了點頭。
“那我們可以出去玩了嗎?”
石矶點了點頭。
“姑姑真好!”
小姑娘跳到石矶身邊搖着石矶胳膊撒嬌,小嘴抹上了蜜。
三人出門。
紅衣小姑娘蹦蹦跳跳在前。
儀表堂堂站起來身量極高的飛廉跟在石矶身後,出聲道:“明天有一部分妖族會進城。”
石矶腳步不快不慢,淡淡問了一句:“這是第幾批了?”
飛廉心弦一緊,如實回道:“第四批了。”
石矶止步回頭淡淡看了飛廉一眼卻沒說話。
飛廉硬着頭皮道:“規矩我已經告訴他們了。”
石矶眼神微冷道:“前赴後繼來送死嗎?”
飛廉張了張嘴,眼神暗了下去。
他又豈會不知,進來容易,出去難,就連他能不能活着走出去都兩說,更何況這些如蝼蟻一般被送到這裡送入大劫的妖族晚輩,他們知道什麼?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懵懵懂懂入劫,懵懵懂懂赴死。
走進這裡,就走進了大劫中心。
沒有大氣運,死不過是遲早的事。
入了劫,大劫不結束,聖人也救不了他們。
這是一座死城,注定是一座死城。
但他又能如何?他們又能如何?
他們的命都不在他們自己手裡。
飛廉眼神想的越多眼神越黯然,黯然中又多了無奈與悲哀。
他再擡頭,石矶已經走遠,淡成了一抹青煙。
他忽然喊道:“最後一批,最後一批了!”
他是在對她喊,也是在對天喊。
她沒有回他,天也沒有回他,最後隻是他在對他自己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