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在宋政駕馭天雷的同時,李玄都右手握拳,重重擊打自己的兇口,口中誦道:“白陽家鄉,紅陽父母。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為善除惡,唯青陽故。喜樂悲愁,皆歸塵土。憐我世人,憂患實多!陰陽歸一,正邪無我,神我合一,邪魔辟易。神力凝甲,護我法身。靈性不滅,神心長存。金身不死,萬劫不滅。”
李玄都話音落下,雙手結出手印,“帝釋天”的身上頓時綻放出無數金光,便是重重雷光也不能遮擋,接着“帝釋天”的身形瞬間暴漲至三丈之高,通體上下金光璀璨,好似一尊金身神明。
這是地師留下的口訣,李玄都誦完口訣之後,果真如宋政所預料的那般,不再關注戰局,向後退去,開始汲取天地元氣,恢複自身,繼續壓抑傷勢,力求自身傷勢不再繼續惡化下去。
一股莊嚴浩瀚的淩然神威彌漫開來,哪怕是在洶湧雷光的沖刷下,仍舊清晰可見在“帝釋天”的體表逐漸凝結成一層将“帝釋天”法身全部包裹起來的金色重甲,嚴絲合縫,密不透風,金光滾邊,輝煌燦爛,無數金光散落于它的身後,如一道琥珀黃玉凝就的華美披風,煌煌如神将下凡塵。
神仙一途,關鍵在于香火願力,但又不僅僅是隻需要香火願力。就算走神仙一途,也要修煉自身。打個比方,如果香火願力是水,那麼本人便是容器,容器的大小決定了盛水多少。除此之外,香火願力的品質也會影響凝聚金身的好壞,越是虔誠之人,願力越是精純。尋常凡夫俗子拜佛燒香,求官、求财、求姻緣等等,離不開功名利祿四字,充斥各種索求之欲,雖然也算是香火願力,但雜念太多,算不得虔誠,想要将這些香火願力轉化為神力,需要花費一番手腳,就好似用篩子篩沙,而純淨虔誠的香火願力幾乎能直接化作神力,這也是香火願力與神力不能一概而論的緣故。
李玄都并無神力,所有的神力都是傳承自地師徐無鬼,徐無鬼的神力則是得自青陽教的香火願力,已經篩選完畢,不必李玄都再多花半點手腳。
地師徐無鬼在煉制“帝釋天”的時候,就考慮到了僵屍一類的存在被許多法術天然克制,想要抵禦法術,無非是兩種辦法,一則是人仙氣皿,二則就是神力加身。可人仙氣皿是生之極緻,僵屍卻是死之極緻,故而僵屍和人仙氣皿乃是絕對兩不相容之物,存其一必先廢其一,所以隻能退而求其次,選擇神力加身。唐周本身就是走神仙一途,靠着徐無鬼的神力跻身天人造化境,被煉制成“帝釋天”之後,在最後關頭,徐無鬼又将自己的兩尊化身融入“帝釋天”的體内,使得“帝釋天”并非純粹的陰物,而是充斥神力的半個神靈,已經鑄就部分金身。
地師徐無鬼飛升離世之後,“帝釋天”陷入沉睡,它體内的神力也随之陷入沉寂,所以現在李玄都要做的就是将“帝釋天”體内的神力徹底激發出來。
在金甲成型之後,“帝釋天”周身的金光已經粘稠厚重如水銀,紫色的雷光落在金甲之上,不能傷及金甲分好,好似瀑布激流沖刷在鐵甲之上,電漿好似無數“水滴”四散而飛,落地四周的地面上,又化作無數網狀光焰四散遊走,直至消散。
緊接着,“帝釋天”雙手一分,被流溢金光包裹的巨大手掌強行分開紫色雷柱,仿佛雷神降世。
雖然天雷克制陰物,但是神力鑄就的金甲将天雷與陰物完全隔絕開來,天雷非但不能傷及陰物,反而要被神力抵消化解。換而言之,有了神力金甲的護佑,“帝釋天”便可不受限制地發揮出自己的全部實力。
宋政眼神中透出驚訝和惱怒,因為陰陽宗從大雪山傳回來的消息,他其實對于“帝釋天”落到李玄都的手中已經有了一定的準備,并且想好了用正一宗的“五雷天心正法”來對付“帝釋天”,但他沒有料到“帝釋天”還可以運用神力,顯然這并非李玄都的手段,而是那位已經飛升的地師的手筆。宋政的惱怒也是由此而來,他不知道徐無鬼最後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何會改變主意,将傳承留給李玄都,如果他将傳承交給自己,或者是上官莞、王天笑等人,萬不至于如此。
這卻是宋政根本不懂徐無鬼了,因為對于徐無鬼來說,扶持宋政也好,扶持澹台雲也罷,其實都是在騎驢找馬罷了。最後,徐無鬼認為他找到了自己夢中的千裡馬,便是李玄都。所以他将自己的衣缽傳承全部留給了李玄都,希望李玄都能夠完成自己的願望,走出一條通天大路,進入讓無數人心心念念的太平世界。
既然有了馬,還要驢子做什麼。
“帝釋天”仿佛天神一般掙脫開雷柱之後,金甲上還殘留着大量電芒,繞着金甲不斷遊走,卻不能傷及金甲分毫。“帝釋天”隻把這些仿佛遊蛇的雷霆當做些許蛛網,隻是随意拍打輕拂,便能将其掃落。然後三丈之高的“帝釋天”擡起一掌,朝着宋政當頭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