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慈航宗的白茹霜有了片刻的沉默,因為在江湖之中,從來都不缺深藏不露的高人,或是遊戲人間,或是扮豬吃虎,難不成眼前之人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隻不過她很快就自嘲而笑,在正一宗和慈航宗面前,哪來的高手之說。
因為正一宗的掌教顔飛卿和慈航宗的大師姐蘇雲媗,都已經踏足歸真之境,即便放眼整個天下,也是旱逢敵手。
如今更有傳聞說,道家和佛家的幾位前輩高人,有意撮合兩人,若兩人能結成道侶,那麼兩大宗門便成秦晉之好,正所謂外有強援內自安,正一宗可以借慈航宗之勢來穩固其道家執牛耳者的地位,慈航宗也可以借助正一宗之勢去與靜禅宗争鋒,可謂是兩全其美。
如今的兩大宗門可謂是同氣連枝,便是可以媲美一個宗門的青鸾衛對上兩者,也要退讓三分。
而且話又說回來,在懷南府這個小池塘裡,怎麼可能藏有翻江倒海傾大船的蛟龍?
李玄都歎了口氣,“俗話說‘當家三年狗也嫌’,想要不被嫌棄,這當家之人難免就要退讓和妥協,可把握不好其中的尺度,便容易失之于寬,蘇雲媗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她一味玲珑機巧,放縱門下弟子,早晚要自食惡果。
”
白茹霜面無表情,“張口顔師兄如何,閉口蘇師姐如何,真是癞蛤蟆吞天吐地,好大的口氣!
”
李玄都笑道:“自己做的事情,還不興别人去說?
就算顔飛卿和蘇雲媗在這兒,我也是這麼句話。
”
女子扯了扯嘴角,不屑與此人多言辯駁。
但凡是宗門出身的弟子,大多有一個與世家子弟差不多的通病,那就是已經滲透到骨子裡的傲氣。
這種傲氣有好有壞,傲氣入骨是為傲骨,這些宗門之所以能屹立世間千百年而不倒,正是因為有一代代人的傲骨作為支撐,可也有壞處,那就是浮于表面便成了倨傲,對于出身不如自己之人,哪怕臉上和氣,挑不出半分錯處,可在骨子裡仍是低着頭看人。
在李玄都說自己是山野散人的那一刻起,便已經注定了這場對話不會平等。
白茹霜對于李玄都的高談闊論,隻當做一個不好笑的笑話,不會當真。
就像蒼天之上翺翔的雄鷹,又豈會在意地上螞蟻的悲歡離合?
哪怕這些螞蟻可以沐光而起。
白茹霜直言了當問道:“你到底想如何?
”
李玄都道:“這話應該是我問你們才對。
”
白茹霜終于有些沒了耐性,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我再說最後一遍,把人交給我們,今日事情就算善了,我們記你這個人情,否則……”
不等白茹霜把話說完,李玄都伸手虛抓,在他身後的趙斂便不由自主地被氣機攝入掌中。
李玄都拎着趙斂的衣領,随手一丢。
趙斂帶着呼嘯風聲飛出客棧,落入外面的茫茫雨幕之中。
白茹霜終于繃不住那股高高在上的仙子氣度,臉色也如先前的張青山那般,徹底鐵青一片。
李玄都火上澆油道:“果子,我已經丢出去了,想吃就去撿吧,我沒意見。
”
女子的兇口不斷上下起伏,幅度極大,頻率極高,顯然是被氣得狠了,她死死盯着李玄都,周身有氣機開始凝聚,想要上前跟李玄都拼命,不過被張青山攔住,這位正一宗出身的弟子沉聲道:“聽閣下話語,似是與顔師兄和蘇師姐相熟,若是相識之人,又何苦與我們兩宗為難?
”
李玄都說道:“相熟相識不等于交好,也可能是互為敵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