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莞接住了這兩樣物事,竟是有些陌生。
雖說“陰陽法劍”和“天陽地陰燭龍印”乃是陰陽宗的宗主信物,類似于太平宗的“太平無憂令旗”,但地師執掌陰陽宗的時候,很少使用這兩樣物事,就好似李玄都跻身長生境之後,同樣很少使用“太平無憂令旗”,甚至不用“人間世”,是一樣的道理。
對于一位長生地仙來說,仙物才是最大的助力,不過在長生境之下,頂尖寶物和半仙物同樣意義非同尋常。“陰陽法劍”是頂尖寶物,“天陽地陰燭龍印”則是一件半仙物,不遜于白繡裳的“六字光明咒劍”。
上官莞沒有想到李玄都就這樣将陰陽宗的宗主信物交給了自己,一時間竟是有些反應不過來,過了片刻後,才輕聲問道:“這是……”
李玄都揮袖收起了三朵蓮花和十三道劍影,說道:“撥亂反正,從今日起,你就是陰陽宗的新任宗主,你有意見嗎?”
上官莞捧着劍印,有些恍惚,“我……沒有意見。”
李玄都又道:“從今日起,陰陽宗正式歸于道門,上官宗主有意見嗎?”
上官莞回過神來,搖頭道:“沒有意見。”
“很好。”李玄都道,“如果你能聯絡王天笑,那麼轉告他一聲,如果他肯迷途知返,悔過自新,善莫大焉,道門仍舊對他敞開大門。可如果他執迷不悟,冥頑不靈,那麼終有一日要自取滅亡,勿謂言之不預也。”
上官莞沉聲道:“我記下了。”
到了此時,上官莞發現自己并沒有想象中的那般抗拒,甚至這個結果要遠遠好于自己的預料。李玄都沒有羞辱自己,宋政被徹底滅去,她因禍得福,不僅修為更進一步,擺脫了天人造化境中最弱之人的尴尬處境,而且還得了陰陽宗的宗主之位,竟然也登堂入室了,日後不再是東躲西藏的“反賊”,而是能與白繡裳、張海石等人“同朝并列”的一宗之主了。
這種感覺倒像是反賊被招安,并不丢人,當年的系天師雄踞蜀州,最後還是選擇歸順朝廷,也就是招安。
其實在來見李玄都之前,上官莞除了擔憂李玄都直接拒絕自己之外,也怕李玄都會對自己百般羞辱,現在看來,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随着地位改變,李玄都似乎逐漸擺脫了清微宗那種陰陽怪氣的習氣,待人更為寬和,多少有些人主氣象了。
上官莞忽然覺得,追随李玄都似乎也不錯,最起碼要好過宋政。
再有片刻,蘇蓊也從神魂出遊的狀态之中恢複過來,方才她在與宋政交手的過程中,吃了一點虧,所以需要一點時間恢複。
李玄都望向蘇蓊,真心誠意道:“多謝夫人鼎力相助。”
蘇蓊深深看了李玄都一眼,“不必謝我,願賭服輸而已,你若肯放我離開此地,我才要真心感謝你呢。”
李玄都道:“關于狐族至寶的事情,我會履行諾言的。”
蘇蓊目光轉移到上官莞的身上,“我相信李公子是一諾千金重之人,那我就靜候佳音了。”
到了此時,蘇蓊也大緻猜測出了李玄都和上官莞的關系,有上下之别,又有些互相防備。可以肯定不是夫妻,更不是朋友。
李玄都環顧已經變為虛空的鎖妖塔第八重洞天,問道:“夫人就在這裡等嗎?”
蘇蓊揮了揮衣袖,他們的腳下生出一片綠茵草地,不遠處又出現了一座竹林,竹林中有亭台水池,在更遠處又有村落和金黃色的稻田,兩者之間以阡陌小路相連。
蘇蓊道:“我沒有弄假為真、無中生有的本事,但是以幻術裝飾一下還是可以做到的。”
李玄都道:“很厲害的幻術。”
“李公子過獎了。”蘇蓊微微一笑,“我會在這裡等待李公子再次莅臨此地的,對于我而言,已經等了二百年,不在乎再多等幾年,想來公子應該不會讓我失望。”
李玄都道:“最多三年。”
蘇蓊輕輕“嗯”了一聲。
李玄都忽然向後退開幾步,上官莞心領神會,也跟随在李玄都的身旁,直到拉開足夠的距離之後,李玄都才張開五指,一顆散發着五彩光華的寶珠懸在他的掌心上方,正是離開此地的鑰匙。
李玄都之所以拉開距離,自然是為了防備蘇蓊突然發難,強行離開此地。
蘇蓊見此情景,也不動怒,隻是站在原地,目視着李玄都。
平心而論,她的确有過趁着李玄都開啟洞天門戶時強行逃走的念頭,一般而言,經曆了一場聯手對敵之後,相互之間的戒心定然是下降的,而她又以人類女子的形象故意示弱,男子自然要生出幾分憐花惜玉之情,這就是絕佳的可乘之機,她卻是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李玄都仍舊對她保留了足夠的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