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整個天地之間，都被劍氣充斥着，而這些劍氣的來源，卻隻有一根竹竿。
一根竹竿，就這麼遞出了一劍。
而面對這一劍，就算是季長河，就算是劍氣山河的最強者，也隻能後退半步，然後同時祭出四把飛劍。
四把飛劍，一把将竹竿整個洞穿，一把護在季長河身前，另外兩把攔下竹竿炸開形成的竹片。
那把将竹竿洞穿的飛劍直接向着雲天雲激射而去，但雲天雲不多不避，抽身而上，右手伸出，抓住一根竹片，又是一劍遞出。
“噗！”
飛劍直接将他兇膛整個洞穿，鮮皿在天際飚射而出。
雲天雲不為所動，手持竹片繼續前沖。
季長河微微眯着雙眼，又後退半步，然後将那些竹片搗碎的兩把飛劍出現在身前，跟之前護在他深淺的那病飛劍相互共鳴，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劍氣屏障。
“給我滾！”
雲天雲一聲怒喝，手中竹片直接撞在劍氣屏障之上。
竹片瞬間粉碎，然後化作一道道劍氣，瘋狂的沖擊着那道劍氣屏障。
竹片很快直接湮滅，然後他的手臂撞在劍氣屏障之上，手臂也跟着湮滅，接着便是身體，身體也跟着湮滅。
在竹片撞在劍氣屏障之後，季長河的身體開始飛速後退，等他終于穩住身形之事，劍氣屏障已經完全炸開，而他已經退出了玄陽宗的地界。
天宇下，季長河淩空而立。
這位長河仙人，劍氣山河六百餘年無人可以預約的最高峰，此刻面色蒼白，在他兇前，衣衫炸開一片，有一道劍痕，有鮮皿正不斷流出。
而那位劍氣山河的散修鼻祖，這位一生從不用本命飛劍的雲天雲，身體已經完全化為飛灰，永遠的融入了劍氣山河。
他隻用了一劍，付出了生命的一劍，此生最強的一劍。這一劍，竹片是劍，手臂是劍，身體亦是劍。
這一劍，正好逼退季長河九百裡。
王富強站在原地，沒有任何表情，隻是眯着雙眼。
他現在的内心異常的平靜，又像是激起了驚濤駭浪。
雲天雲這一劍，王富強并沒有看出什麼，但他腦海中，卻回蕩着雲天雲吐出的那三個字：“給我滾！”
他竟然讓季長河滾。
是滾出玄陽宗？還是滾出劍氣山河？
王富強不知道，但這三個字中，包含了很多很多。
在季長河被逼退之後，又有無數江湖修士出現在玄陽宗，有些王富強見過，有些他沒見過。
這些江湖修士出現之後，沒有任何言語，便直接拔劍對着玄陽宗強者沖殺而去，然後要麼将玄陽宗強者斬殺，要麼被玄陽宗強者斬殺。
王富強隻能不停的驅動玄陽宗護宗大陣，既要擋下那些玄陽宗強者，又要将力量加持在這些江湖修士身上。
王富強甚至都不知道這場戰鬥持續了多久，他隻知道等這場戰鬥停下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而他隻覺得前所未有的疲倦，整個人就像是完全被抽空了一般。
蘊靈門掌門王靜玄帶領這數千名蘊靈門強者，跟太極門，白煙樓，淩波閣一起，再加上一些二流宗門，總計數萬修士，将玄陽宗修士堵在玄陽宗之前，一直打到第二天天明。
玄陽宗山下，擺滿了各種修士的屍體，有玄陽宗的，有蘊靈門的，也有太極門、白煙樓、淩波閣的，數以萬計，堆積成山，皿流成河，還有無數被法寶直接湮滅的不計其數。
這一戰，是整個劍氣山河修行史上最慘烈的一戰，比當初五宗剿滅白煙樓那一戰還要慘烈數倍。
當初白煙樓畢竟有着退路，而如今玄陽宗根本沒有任何退路，一面被玄陽宗護宗大陣擋着，一面是各宗強者。
這一戰，一夜之間，震動整個劍氣山河山上山下。
這一戰，玄陽宗除了季長河和他那個弟子，數萬劍修幾乎全部隕落。
沒人知道季長河帶着他那個徒弟去了哪裡，有人說是躲在劍氣山河的某個地方，尋找機會複仇，也有人說是直接離開了劍氣山河。
當然，前者的說法比較多，也比較容易讓人相信，畢竟對于劍氣山河的很多人來說，劍氣山河就是世界的全部，季長河興許能夠前往所謂的仙界，但絕不可能帶着他那個弟子去的。
王富強知道，季長河已經離開了，離開了劍氣山河。或許永遠都不會再回來。
這也算是達成了雲天雲的願望，也算是實現了他那最後一劍的劍意吧。
王富強此刻就坐在玄陽宗大殿之中，相較于當初的冷清，現在的大殿顯得有些擁擠，不僅有蘊靈門的掌門和長老首座們，還有其他個宗門的大佬。
這裡，聚集了劍氣山河最強的一部分人，除了懸空寺。
所有人都看着王富強。
王富強卻誰也沒看，隻是低着頭，不知想着什麼。
許久後，他從主位上站起來，開口道：“感謝諸位出手相助，不管今後的局勢會變成什麼樣子，隻要蘊靈門力所能及，都會全力幫助各位所在宗門。除此之外，我王富強不敢給諸位保證什麼。”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便直接走出了玄陽宗大殿。
個宗門大佬全都皺着眉頭。
之後，便由王靜玄出來主持大局。
王富強離開玄陽宗大殿之後，直接向着玄陽宗山門方向走去，腳步有些虛浮。
他開口問道：“季長河真的離開了劍氣山河？”
背簍中的紅菱跳了出來，幻化成人之後，走在王富強身邊，點頭道：“恩。”
王富強再次問道：“帶着他那個弟子一起？”
紅菱點了點頭，說道：“用了一種秘法，倒也不算違規。”
王富強點了點頭，繼續前行，半晌後問道：“還會回來？”
紅菱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王富強卻點了點頭，也沒有說話。
又走了一會之後，王富強停下腳步，說道：“可終究沒死啊。”
紅菱一愣，然後點了點頭，說道：“還會再見的。”
王富強卻說道：“已經死了太多人了。”
紅菱卻說問道：“各派那邊，你真不打算處理一下？”
王富強搖了搖頭，說道：“王靜玄能處理好，這種事情，他做比我熟練。而且……”
他沒有說下去，而是搖了搖頭。
紅菱似乎知道他要說什麼，所以點了點頭。
兩人就這麼在玄陽宗山門之前站了很久，沒有人上來打擾。
兩個人都看着同一個方向，但所看卻完全不同，所想更是不同。
之後幾天，各宗門強者相繼離開玄陽宗，最後隻剩下蘊靈門和南浔秦氏。
這一戰，每個人都受傷不輕，而王富強從始至終都沒有參戰，但傷勢卻是最重的一個。
整個玄陽宗護宗大陣，幾乎全是他一個人操持，雖說利用的是地脈之力，但這些力量全都要由他驅動，要不是身體素質足夠好，早就力竭身亡了。
當然，大戰總算是徹底結束，季長河總算是離開了劍氣山河，短期之内，整個劍氣山河都不會再有戰事發生，這也算是好事。
但王富強很清楚，季長河絕不會就這麼算了，如今被自己以這樣一種方式趕出劍氣山河，肯定充滿了不甘，對自己更是恨之入骨。下次再見，不論是劍氣山河還是元泱界，必然都是不死不休的。
随着各大宗門陸續離開，玄陽宗就隻剩下了蘊靈門和南浔秦氏。
按照之前的約定，玄陽宗的資源要拿出一部分出來，分給各大宗門，剩下的則是全部留在玄陽宗，留給秦氏。
而秦氏也将取代玄陽宗，重新成為六宗之一。
這些決定，都是王富強做的，王靜玄自然也不會有什麼意見，所以将大小事物全部處理完畢之後，直接來到王富強的住處，開口問道：“小師叔，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王富強沒有回答，而是問道：“傷亡統計出來了？”
王靜玄點了點頭，說道：“各峰首座和長老死十七人，傷三十二人，各峰弟子死一千六百餘，傷近四千，損失不小，不過好在總算是解決了玄陽宗這個隐患。”
王富強點了點頭，說道：“回去之前，去一趟出雲門。”
王靜玄一愣，然後點了點頭。
他當然知道這位小師叔的意思。
關于郭銘的事情，他聽說了，而且這段時間，這位小師叔并沒有扛着他的那半截繡刀，而是一直背着郭銘的佩劍。
他其實覺得有些欣慰。
郭銘是他的弟子，親自挑出來的，自然是有情感的。
但他的弟子并不隻有郭銘一個，而且這次死的人，大多都是他的弟子，甚至就算是那些江湖修士，都跟他有着莫大的關系，特别是那位雲天雲。
隻是這種死亡，他已經看得太多太多，早就已經習慣了。
而且他作為蘊靈門的掌門，要顧忌的是整個蘊靈門的生死存亡，個人生死，真的沒多少精力去在乎。
這位小師叔如今能為了一名蘊靈門弟子如此，今後便可以為整個蘊靈門如此。
都說大道無情，其實他王靜玄一直都不以為然。
若真的無情無義，這修行的意義又是什麼？
證道長生？證道長生的意義又是什麼……
所以他覺得有情感并不是什麼壞事，重要的是如何把控情感。
有時候他也會想，是不是就因為有了情感，所以整個劍氣山河這麼多年才沒有出現過仙人，是不是就因為有了情感，所以他王靜玄才一直無法凝聚出第四把飛劍，無法超越季長河？
如今他發現似乎并不是那麼回事，至少這個小師叔證明了不是那麼回事。
王富強開口道：“去準備一下，明天一早就離開吧。”
王靜玄點了點頭，告辭離去。
翌日。
蘊靈門直接祭起靈州飛劍，近萬名弟子，就這麼浩浩蕩蕩的離去，南浔秦氏在家主的帶領下，無數弟子同時升空，為蘊靈門劍修送行。
出雲門。
無數出雲門弟子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不停求饒。
王富強從蘊靈門隊伍中走出，一步步前行，手中提着郭銘的佩劍。
面對出雲門弟子的求饒，王富強沒有任何言語，沒有任何表情，就這麼一直前行，一直走到出雲門大殿之前。
在他身後，左邊是蘊靈門掌門王靜玄，如今劍氣山河真正的最強者，右邊是蘊靈門大長老周賢。接着是各峰首座和長老，然後是當初在玄陽宗的那些弟子。
王富強停下腳步之後，緩緩轉身，看着出雲門那位掌門，開口道：“起來說話吧。”
這位老掌門一愣，然後站了起來，顫顫巍巍。
他之前或許不怕蘊靈門，或許不怕蘊靈門這位年輕師叔祖。
但此刻王靜玄就站在自己面前，如今蘊靈門更是将玄陽宗都徹底覆滅，連劍氣山河的最強者，都給趕出了劍氣山河，他實在很難做到不怕。
這位老掌門起身之後，王富強将手中的長劍擡了起來，眼睛卻不看着這位老掌門，隻是看着手中長劍，開口問道：“認得嗎？”
這位出雲門的老掌門一愣，一時間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
王富強卻接着道：“上次來你們出雲門的那名弟子，叫郭銘，這是他的長劍，我覺得你應該記得他的名字。”
這位老掌門眉頭緊緊的皺起。
王富強擡眼看着他，說道：“至少你應該知道，你是死在誰的劍下。”
說完，手中長劍直接脫手而出。
雲海翻湧，雷電撲閃。
禦雷真訣。
這是王富強第一次不用飛劍施展禦雷真訣，但威力并不比他用五把飛劍施展的禦雷真訣弱。
秘法這種東西，跟境界有很大的關系，而境界又跟心境息息相關，此刻王富強的心境，很強大，因為他已經有了必殺之心，沒有任何猶豫的必殺之心。
必殺之心，施展必殺之技，威力自然不會小。
這一劍很快，很直接，以至于等這一劍落下，在場很多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王富強身前直接出現了一個大坑，但那位出雲門的掌門并沒有像想象中那樣灰飛煙滅，而是就這麼站在坑裡，在他頭上，一柄長劍直直釘下。
王富強将這位老掌門斬殺之後，直接轉身，淡然道：“全殺了！”
話音落下，數萬飛劍同時升空，然後齊齊落下。
這一日，整個出雲門數千修士，掌門以下，無一個活口。
這一次，蘊靈門劍修離開出雲門時，萬劍升空，隻有一柄長劍沒有帶走，依舊釘在出雲門老掌門的屍體之上。
這把劍的主人，叫郭銘，一個蘊靈門普普通通的掌門弟子。
之後的幾個月，整個劍氣山河都顯得很平靜，山上山下，很快就恢複原來的模樣，除了南浔秦氏不斷往玄陽宗遷移之外，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而蘊靈門也開始恢複正常運轉，各峰都在忙碌各峰自己的事情。
這天，王富強依舊在房間裡研究季長河留下的那些劄記，加上有紅菱的幫助，收獲不小。
王靜玄突然敲門，說道：“小師叔，方便聊聊嗎？”
王富強放下手中的事情，點頭道：“進來吧。”
王靜玄推門而入，行了一禮。
王富強直接道：“坐吧。”
王靜玄坐下之後，說道：“這次小師叔去懸空寺，應該已經去過了冥界吧？”
王富強一愣，看着王靜玄點了點頭，說道：“你也去過？”
王靜玄笑着搖了搖頭，說道：“倒是想，但那位方丈不讓。”
王富強點了點頭，問道：“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王靜玄沒有回答，而是問道：“小師叔覺得，懸空寺真的願意跟蘊靈門合并？”
王富強一愣，搖頭道：“當然不是，之前我确實以為是，但後來知道了一些事情，所以他們答應以蘊靈門的附屬宗門加入蘊靈門，不過是為了借着蘊靈門的實力幫着他們守住冥界罷了。”
王靜玄點了點頭，說道：“倒也不是為他們守，而是為了整個劍氣山河守。”
王富強點了點頭，說道：“其實除了懸空寺，其他各宗都各懷心思，并非真想加入蘊靈門，所以所謂的整合六宗，不過是我之前的一廂情願罷了，這樣的整合，根本不可能達到離開劍氣山河的标準，所以要離開劍氣山河，要度過輪回之劫，還得想其他辦法。”
王靜玄一愣，笑着道：“所以小師叔才會決心滅掉玄陽宗？”
王富強點了點頭，說道：“算是吧。”
他突然皺眉，看着王靜玄道：“你早知道？”
王靜玄笑着道：“整合六宗哪有那麼容易，季長河用了六百多年都沒做成的事情，小師叔怎麼可能做到，隻是小師叔要做，弟子自然不好阻攔，也不好說什麼，而且這次整合，對蘊靈門确實沒什麼壞處。”
王富強啧啧道：“小醜竟是我自己。”
王靜玄一愣，疑惑道：“小師叔，這什麼意思？”
王富強随口道：“沒什麼意思，就是覺得我挺聰明的，到頭來才發現，不過是自以為聰明罷了，跟你們這些老家夥比起來，還是差太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