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倫回到自己的船艙房間後就又躺了下來開始休息,深夜将舉行信物綁定儀式,這比原計劃進入輪回谷的時間還要早,所以更需要提早調整好自己的狀态。
文圖拉待在卡倫房間裡,不敢再上前去喊自家隊長,他倒不是怕再被踹,而是怕打擾隊長休息。
内心的糾結與感動,讓文圖拉蜷縮在角落裡無聲地哭泣,一遍遍用手背擦拭着眼淚。
等到晚餐點時,文圖拉深吸一口氣起身出門去給隊長打晚餐,在餐廳處碰見了艾斯麗布蘭奇等人。
沒等她們主動詢問文圖拉的眼眶為麼紅紅的,文圖拉就主動将隊長要代替自己的事說了出來。
所以,
等卡倫被推醒吃晚餐時,他這本就不是很大的房間裡,塞滿了所有隊員。
這個船艙房間的窗戶是固定住的,不能打開,裡面也沒有什麼排風扇,本就很悶,這一下子塞進來這麼多人,而且各個神情肅穆的,直接在空氣上和氛圍上,都加深了悶息感。
卡倫伸手揉了揉眉心,不滿道∶"睡覺是需要充足新鮮空氣的,這樣睡眠質量才能好。"
"隊長…….艾斯麗抿了抿嘴唇,繼續道,"我們都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了,又不算什麼特殊的事。"卡倫端起餐盤,猶豫了一下,還是站起身,"走,去甲闆上吃。"
如果是其他時候坐海船,去甲闆上吃飯絕不是一件惬意的事,搖晃的船身以及随時會拍打過來的浪花,可以給你的晚餐加上更多調味品。
不過這片海域沒有什麼海風,船也行駛得非常穩當,來到甲闆上後,卡倫甚至可以直接将餐盤放在船舷欄杆處都不用擔心其會晃落。
晚餐種類并不豐富,但量很大,;炸雞腿,一大份咖喱飯,外加六塊煎魚排。
其他人也都端着餐盤站在旁邊。
巴特開口道∶"隊長,換我來吧。
卡倫左手拿起一個雞腿,咬了一口看了巴特一眼,道∶"我不想再說這些廢話。”
不是廢話,隊長,我的意思是……"
"好了,已經決定的事情就不要再讨論了,又不是去電影院裡看愛情電影,個簡單的情節需要來回講好幾遍,節約點時間,另外,我會煩。"
衆人都沉默了,開始低頭進食最先吃好飯的是文圖拉,這佃全小隊一直以來飯量最大的少年今晚難得的沒了胃口。
他打破了沉默,開口道∶"隊長,您有辦法應對的吧?
艾斯麗也附和着問道∶"隊長,您有辦法保全自己麼?"
卡倫沒回答,隻是一邊咬着雞腿一邊看着前方的大霧。
從葛羅文的房間裡領了"任務"出來,他就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很簡單,卻又極為複雜。
怎麼就莫名其妙地快要到輪回谷時,就加了這麼一個額外事情?
和芙妮特斯這是早就知道的任務,在巴拉特分配任務時他就說過,總共三個任務,
自己和穆裡開了個碰頭會,直接把巴拉特布置的任務颠倒過來,輕重變成由高到低。
所以,高層的後手在這裡等着。
每個小隊裡選擇一個人,讓其和信物綁定,這對蓋坦伯特和芙妮特斯而言,這兩支小隊就如同是黑夜裡提着手電筒亂晃,如果他們還存在,那必然能"看見"。
再通過信物上面綁定好的陣法,讓和信物綁定者"失去"反抗能力,成為對方入主的最好載體。
所以,高層根本就不在乎你是否會自己安排任務的輕重,因為他們已經給你安排好了。
卡倫思索的點倒也不是這個,而是他們怎麼就敢做這樣的安排,且是明明白白地擺出來。
正如卡倫先前對葛羅文所說的那樣,這不公平!
在卡倫的邏輯裡,犧牲是需要邏輯的就如同站在大堤上拼死堵住堤壩防止潰堤,那是因為清楚要保護堤壩下面的居民,明白了犧牲的意義,才能去做到犧牲。
可憑什麼要犧牲現在的人,去接引兩個不知道是否活着甚至不知道以何種狀态活着的兩道靈魂?
這種完全站不住跟腳缺乏自我說服性的純粹拿人當銀壺的做法,
他們就這麼笃定這批被選中的年輕人會同意,不會拒絕?
然而,事實證明,他們就是沒有拒絕。
無論是文圖拉還是艾斯麗亦或者巴特等等,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有說出對高層這一安排的憤怒和質疑,他們來勸說和關心自己,是建立在這件事已經成定局,想要再替換一下這個位置。
在他們的認知裡,這件事,是理所應當的。
就是穆裡,他昨天回家吃了頓團圓飯,現在看來他那時就知道自己的"安排",所以今天的情緒有些低沉,但也僅僅是低沉,這個那晚曾和自己在椰林打了很久的年輕人,在面對這種安排時,完全是低頭接受的态度。
一直到現在,卡倫才意識到,自己以前對神教的理解,仍然是片面的。
它不是國家,盡管它的内部構建很像是一個國家。
它不是社團,盡管它的運行模式和社團幫派很像。
它更不是什麼志趣相投的興趣營、同好會、研究社。
它是一個宗教,它是一個教會。包自己第一個深入接觸的秩序神官,是自己的爺爺狄斯。
第二個深入接觸的,是帕瓦羅先生,
第三個深入接觸的,是隊長。
狄斯早就是教會的叛逆者了,如果不是他凝聚出了三枚神格,他的叛逆罪行大概是能進教史的。
帕瓦羅先生身上屬于"人性操守"的一面,覆蓋了他的"教會屬性",在卡倫眼裡,他更像是一個地方警局局長,而不是一個信徒。
隊長,現在越來越像是一個樂子人。
其實,自己的目光還是太狹隘了,誤以為自己看見的,就是全部。
然而,事實并不是這樣。
隊長如果當初不是盲從希望以教會認證的方式和伊莉莎小姐在一起,伊莉莎小姐就不會等不到真的安息液而迷失自殺。
狄斯如果能像現在這樣對家族進行教會切割,"自己"的父母也不會落得那個結局。
甚至連帕瓦羅先生,一邊深夜聽着兩個女兒痛苦的抽泣一邊繼續對外界的資源進行拒絕,到底是人品支撐着他還是對神的忠誠在支撐着他?
一聲聲贊美秩序之神,其實是一次次的宣誓,當神需要你,當神教需要你時,你将無理由奉獻出你的一切。
甚至,不需要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因為神,
就是唯一的理由。
穆裡的爺爺知道自己孫子被選中了,隻是喊他回家吃了頓告别餐,就讓他去
所以,自己的外公德隆老爺子,也是這樣的一位老人?
因此,外婆唐麗夫人,才不會告訴他自己的存在。
如果有一天,神教需要艾森,需要理查去做一樣的事,德隆老爺子,也不用問理由,可能,也就是吃頓告别飯,然後送兒子或者孫子出門,為偉大的秩序之神奉獻出一切。
卡倫心裡忽然有些後怕,現在再回想起來自己在古曼家的那種心态放松,潛意識認為這裡也是自己的親戚家…·…簡直是種對自己生命安全的犯罪!
古曼家,不是茵默萊斯家,外公德隆更不是爺爺狄斯。
他們的差距,不是在實力上。<>
自己,又是那麼的孤獨,不,是格格
光明神教向世人宣傳光明,秩序神教向世人宣揚秩序….
自己隻看見了光明,自己隻看見了秩序,隻看見了信仰;
卻忘記了,它們的上方,有神的存在。
信仰上面,它怎麼能有神呢?如卡倫将勺子放入了咖喱米飯中,他現在很想伸手抓住一個本子,再抓住一支鋼筆,然後在上面寫下點什麼,但這裡是海船甲闆上,不是自己在喪儀社後院的書房。
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也沒有神仙皇帝·····“
喪儀社後院書房内,阿爾弗雷德正坐在少爺的書桌後面一邊哼着最喜愛的聖歌一邊整理着自己的《少爺語錄》,亦叫《卡倫語錄》。
雖然上面的内容早就被他倒背如流,但那本黑色筆記本依舊攤開放在前方,這對阿爾弗雷德來說,是不可或缺的儀式感。
因為他做記錄整理的一切,都源自少爺在這本黑色筆記本上的記載。
看見黑色筆記本上傳來"嚓嚓"的聲音,像是在寫字,可問題是,鋼筆躺在旁邊根本就沒動!
阿爾弗雷德馬上伸手對黑色筆記本翻頁,等翻到最新一頁時,正好看見那一頁上正在出現一段金色的字體∶
"我犯了一個錯誤,一個認知過程中的錯誤。"
阿爾弗雷德睜大了眼,雙手開始激動地顫抖。
字迹繼續出現∶
"我隻看見了教會某些方面的先進性,比如戰争器具、傳送法陣、教務大樓、騎士團、煙、酒…
但再多方面的先進性,依舊無法掩蓋它的本質,是落後的,是愚昧的,是唯心的。
正确地認知應該是,既肯定教會積極的一面,也要批評其消極的一面。
阿爾弗雷德舔了舔嘴唇,認真讀着這些話,等最後一句話出現時,阿爾弗雷德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信仰的盡頭-一不該出現神。】
"隊長?"
”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