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感是一種很微妙的東西,有時候看似堅不可摧卻一彈就破,有時候則看似松散柔弱實則非常堅韌。
卡倫對希德羅德就是後者的感覺。
他覺得自己可以相信希德羅德會幫自己保守這個秘密,當然,原因不僅僅是因為老師本人離了婚。
而是因為卡倫認為希德羅德是一個聰明人,精通曆史的人,往往善于看清楚事情的本質。
他應該清楚,烏孔迦想要找尋的那個人,并不是仇人,且那是一段發生在一間宿舍裡的故事,裡面不管誰和誰,大概率都是同學夥伴的關系,感情上還是傾向于比較好的那一類。
在這一基礎上,希德羅德去舉報卡倫,卡倫不會被烏孔迦派人「複仇殺死「,同時,希德羅德本人,還将承受來自卡倫的報複。
他是真的沒有動機去做這種蠢事,這一把年紀了,孫女又有了歸宿,他就算攢下再多的财富、關系,和孫女婿神子的身份比起來,也完全沒什麼意義。
他堅持做「學生篩選「,可能隻是一種既定習慣和他本人的學術好奇,再加上他本人的學術研究和現如今主流不符,他也樂意偷懶不上課。
「當然,卡倫,如果你願意和我分享一點那一段隐秘,那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希德羅德一臉期待地看着卡倫,對曆史秘辛的探尋與求知,是他内心深處最舒癢的地方。
這個神情,卡倫在尼奧的臉上經常看到,尼奧遇到撈油水的機會時,還會忍不住搓一搓手。
「老師,我願意和您分享,但現在不合适。」
「我知道,我知道,等你覺得合适時,再告訴我,哪怕隻是邊角料的小部分。」
「這沒有問題。」卡倫面露微笑,「我知道老師你對瘋教皇很感興趣。」
「是的,瘋教皇是我的主要研究對象之一。」
「因為工作原因,我見過瘋教皇的傳承者,我可以安排老師您,和他見面,甚至,做一次專訪。」
希德羅德聞言,眼睛當即瞪大,一半興奮,一半驚恐。
雖然他在和卡倫的講課中對光明之神與光明神教的評價很公正,但這并不影響現實裡作為一名秩序神官對光明餘孽的敏感和忌憚。
少頃,希德羅德用力點頭:
「好的!」
「我會盡快安排的。」
「我等待你的消息,呵呵。」
「老師,那我就正式告辭了。」
「我送送你。」
「不用了,老師,您休息吧。」
卡倫離開了,希德羅德長舒一口氣,坐在客廳沙發上,将手中保溫杯裡的水倒入茶幾上的茶杯,端起。
「沒想到,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還能遇到這麼刺激的事。」
感慨一聲後,希德羅德喝了一口水。
随即他整個人臉色都變了,馬上吐出來,雙手掐着自己脖子開始瘋狂幹嘔。
不是因為卡倫不放心,為了滅口特意下毒了。
隻聽得希德羅德怒罵道:
「加斯波爾,該死的,你又亂丢煙頭!」
......
招待所外面的空地上,大螃蟹今天終于不在了。
這讓卡倫心裡略微有些遺憾,畢竟在記憶畫面中,他剛吃過蟹鉗。
隻不過迪卡洛斯特别斷的螃蟹肯定沒這隻螃蟹大,但有時候太大也不是什麼好事,肉質容易柴。
當卡倫走進招待所穿過一樓餐廳時,還是看見了一群師生正在裡面聚會,依舊是上次那幫人。
有一個灰袍人挨着他們單獨坐一桌,桌子上擺着各式酒水,他不吃東西,
隻喝酒。
卡倫從他桌前經過時,灰袍人擡起頭,也看了一眼卡倫,卡倫的眼角餘光也留意到了他。
灰袍人長得很醜,他的臉上有很多個坑洞,像是密密麻麻的小火山長在了臉上,他端起酒杯的手,帶着明顯的硬殼化,而且是用大拇指和食指之間,夾起的酒杯。
他是那隻大螃蟹的人形麼?
強大的妖獸,往往具備幻化出人形的能力,比如奧吉大人,也比如自家的小康娜。
「喂。」
灰袍人主動開口喊住了卡倫。
卡倫停下腳步,看向他。
灰袍人問道:「你為什麼戴着面具?」
卡倫回答道:「感冒了,怕吹風。」
「呵。」灰袍人笑了,「莫非你是什麼大人物,想要刻意隐藏身份?」
「你有事麼?」卡倫問道。
「我沒有什麼事,我隻是不喜歡看見别人臉上戴着殼。」
「你自己不也有麼?」
「我和你不一樣,我的殼就是我的皮膚,是我身體的一部分。」
「我也是,面具是我身體的一部分。」
「我理解,這是你們人類的一種原始通病。」
「可是,我的面具能摘下,你能麼?」
「哦,呵呵呵。」
這時,一個中年男子從對面師生群裡端着酒杯走了出來,他對灰袍人打招呼道:「英德曼大人,您在和他聊什麼呢?」
灰袍人沒答理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并不生氣,在灰袍人身邊坐了下來,掃了一眼卡倫,對卡倫說道:「同學,請你去櫃台那裡拿一瓶我寄存的酒來,對服務員說,是我裡森斯寄存的。」緊接着,中年男子對灰袍人略帶獻媚地說道:「英德曼大人,這是我特意為您準備的蟲酒,您肯定會喜歡的。」
「是麼,呵呵,那我要品嘗一下了。」
「一定,一定的。「裡森斯看了一眼卡倫,催促道,「同學,你還站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去?」
卡倫沒搭理他,徑直向樓梯那邊走去。
卡倫清楚,那位叫裡森斯的老師之所以會命令自己去跑腿做事,無非是看着自己穿着一件最普通的秩序神袍,不帶職位高低和部門劃分,算是白闆的神袍。
在學校裡,白闆的秩序神抱等于是學生們的校服,這裡又是在學校門口,卡倫雖然戴着面具但依舊可以看出來很年輕,所以,做老師的使喚一下學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而且在裡森斯的眼裡,他會認為自己是在提攜這個先前和英德曼大人說話的學生。
隻不過,卡倫沒興趣在這裡刻意表現來融入他們,當然,他也沒對這位老師對自己的态度而生氣,覺得對方看低或者壓迫了自己,他沒那麼敏感也沒那麼閑。
看着卡倫直接離開,裡森斯有些好笑道:「現在的學生,都這麼不聽話了。「
英德曼忍不住發笑,喉嚨裡傳出「嘎吱嘎吱「的摩擦聲,他說道:「裡森斯,活該你到現在職稱都沒提上去。」
「您是什麼意思?」
」他不是學生,雖然他很年輕不假,但言行舉止上絕對不是一個學生,要麼是本身職位高,要麼是家世高,而你,說不定又莫名其妙地得罪一個人。」
「我可沒想故意得罪人,我還想讓他取酒過來後坐下來一起陪您喝一杯的。」
「這就是你的問題了,你甚至沒一隻螃蟹看人準,唉。」
「大人,您這話說得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接了。」
裡森斯起身,自己去拿了酒,回來剛打開酒瓶給英德曼倒上,就看見先前那個年輕人又下
來了,後面還跟着一個女人以及一個小女孩。
卡倫要離開學校去和打前站的理查彙合了,不過在離開前,要在這裡把推遲的午飯解決。
找了張桌子坐下,卡倫将菜單遞給小康娜,問道:「想要吃什麼,自己點。」小康娜沒有接菜單,而是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遠處那一桌的灰袍人,還咽了口唾沫。
顯然,她想吃的菜,正坐在那裡喝酒。哦不,是那道菜正在很懂事地用酒給自己「生腌」。
卡倫提醒道:「它不能吃。」
「我知道。」小康娜點了點頭,「我吃什麼都可以,反正都比藥丸好吃。」
卡倫拿回菜單,自己勾了菜後,遞給服務員,他沒去問菲洛米娜想吃什麼,因為他知道這姑娘在日常生活方面有選擇困難症。
「英德曼大人,您是有哪裡不舒服麼?需不需要我飯後帶您去找獸醫看一看?「裡森斯很關心地問道,因為他看見英德曼大人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扭動着自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