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四的刑罰手段很高明,甚至可以說是寇季見過的諸多刑法手段中最幹淨的一個。
在寇季的注視下,馮四在張秉身上用了不下十種刑具,沒有一種刑具将張秉弄的皿刺呼啦的。
即便是用刑的時候會出一些皿,馮四也會立馬收拾的幹幹淨淨。
張秉身上明明不見半點損傷,但張秉卻痛的死去活來。
審到了最後,張秉已經崩潰,他不斷的沖着寇季呐喊,讓寇季速速殺了他。
寇季卻無動于衷。
張秉企圖自盡,但卻被馮四輕而易舉的給約束住。
寇季在張秉徹底崩潰了以後,追着張秉審訊了一番,得到的答案和之前的沒有兩樣。
寇季覺得從張秉口中不會再問出什麼有用的消息,所以就将張秉丢給了馮四,自己和陳琳離開了刑房。
站在刑房外黝黑的石道上,寇季深思着沒有說話。
陳琳臉色凝重的道:“此事牽連到了賢妃娘娘身上,我們敢怎麼辦?”
寇季随口敷衍了一句,“你派人去将賢妃娘娘抓來審訊一番。”
陳琳驚恐的瞪大眼,“你瘋了?”
陳琳見寇季不言語,跳着腳道:“賢妃娘娘那可是主人,咱家一個當奴婢的,哪敢動她?普天之下能動她的,唯有官家。
寶慶公主是你兒媳,你要是動她生母,你信不信她在你兒子入睡的時候一刀捅死你兒子?”
寇季翻了個白眼,“我隻是随口一說,你還當真了?”
陳琳瞪着寇季,“别人這麼說,咱家自然不信。但是你不一樣,你是真的敢說敢做。”
寇季沒好氣的道:“我敢什麼敢,我就算再厲害,也是皇室的臣子。”
陳琳瞥了瞥嘴,不相信寇季的話。
皇室在寇季心裡有沒有分量,陳琳很清楚。
昔日八王作亂敗亡,寇季就是背後推手之一。
當時寇季隻是一個芝麻綠豆大的小官。
如今的寇季可以說是權傾朝野。
昔日他地位低的時候,敢将八王推入死局。
如今他位高權重,還會怕一個妃子?
寇季沒有在意陳琳的心思,他淡淡的道:“此事絕對沒有張秉說的簡單。背後牽連的局勢恐怕很複雜。
張秉說他之所以能升官,全憑張賢妃提攜。
可他從頭到尾都沒見過張賢妃。
所以其中恐怕還有更大的貓膩。
你派人繼續追查此事,但不能聲張,更不能透露張秉供出了賢妃的事情。”
陳琳臉色一正,道:“咱家會如實告訴官家,咱家不會欺瞞官家。”
寇季歎了一口氣,“此事其實不适合告訴官家……”
陳琳直直的看着寇季沒有言語,目光十分堅定。
寇季搖頭一歎,“罷了,随你。”
二人出了武德司大獄,寇季坐着馬車往府裡走去,陳琳則匆匆趕往了皇宮。
寇季回到了府上,就聽門子說,包拯來訪。
寇季吩咐新任馬夫将馬車安置妥當,他趕往到了偏廳裡去見包拯。
到了偏廳,就看到了包拯靜靜的坐在偏廳内品茶。
包拯也看到了寇季,放下了茶杯,起身行禮,“學生見過先生……”
寇季請包拯坐下,“不必客氣。速速落座。”
二人坐定以後,寇季疑問道:“你到我府上,所為何事?”
包拯臉上浮起了燦爛的笑意,輕聲道:“絮兒懷上了,學生前來報喜。”
寇季先是一愣,随後哈哈大笑,“難怪進小子今日喜笑顔開的。此事确實是大喜事,不過你應該先去宮裡報喜,然後再來我府上。”
包拯笑着道:“絮兒自己進宮去了……”
寇季點頭笑道:“那就好,雖說絮兒已經失了公主尊位,可皿脈卻沒辦法切割。官家從始至終都是絮兒的兄長。
絮兒有了身孕,理應向官家報喜,這是禮數。”
“學生明白……”
“一會兒回府的時候,我吩咐你師娘準備一些禮物,你帶回去。”
“多謝先生。”
“……”
聊過了趙絮懷了身孕的事情以後,包拯臉色微微一變,壓低的聲音道:“先生,你交代給學生的事情,學生已經查出了一些眉目了。”
寇季眉頭一挑,追問道:“查到了什麼?”
包拯沉聲道:“房美人有一位遠房表弟,小時候在房氏寄居過。後家道中落,被房氏家主那個眼皮子淺的人給逐出了房府。
天聖四年恩科的時候,房美人遠方表弟舉異等科出仕。
随後在地方上外任多年,四年前調遣回京,在開封府充任判官一職。”
寇季沉吟着道:“還有這麼個人,為何房氏的人并沒有提及?”
包拯笑着道:“那是因為他家道中落以後,他母親改嫁他人,他換了姓名。
學生還是在查閱官員卷宗的時候,找不到他十五歲以前的過往,所以特地派人去他的原籍調查了一番,才知道的此事。”
母改嫁,子更名,在大宋朝十分尋常。
如今的資事院大院士範仲淹,就有相似的經曆。
寇季思量着道:“改名換姓,倒沒什麼,開封府判官,也不算是個高官。他會跟房美人有聯系?
房氏的人都不曾記得他,也不曾提及他,說明房氏的人早就将他給忘了。
說不定房美人也将他給忘了。”
包拯直言道:“房氏的人過兩日就被押解進京了,等他們到了以後,學生過去問問,就能推斷出房美人是不是将那位開封府判官給忘了。”
說到此處,包拯又道:“開封府判官,在先生眼裡自然不算什麼。但是在其他官員眼裡,那是一個好職位。
依照朝廷的慣例,但凡是出任過開封府判官的官員,随後會被派遣到開封府轄下的縣裡擔任知縣。
随後便是調入朝中擔任清貴的言官。
像是正言、拾遺、侍禦史等等,官職不高,但卻能在官家面前說上話。
分量可不小。
隻要穩穩的熬下去,出頭是必然的。
所以說開封府判官的職位看着不高,但是背後的前途還是光明的。”
寇季聽完了包拯一席話,若有所思。
包拯繼續道:“學生先查着,等查清楚了背後的牽扯以後,再告訴先生。”
寇季緩緩點頭,叮囑道:“此事不能告訴其他人。”
包拯拱手道:“學生知道輕重。”
寇季和包拯又商量了一下瑣碎,包拯離開了竹院。
寇季将包拯送走以後,回到了屋中,幽幽的道:“剛審結張秉,又出現了一個開封府判官。
背後的瑣碎還真多……”
“且等着吧。等到了地方上的改制徹底落實了以後,我就可以主動出擊了。就不用被别人牽着鼻子走了。”
“……”
寇季在府上待了沒多久,趙祯就派人将寇季召進了宮。
詢問了一下張賢妃在此事中的牽扯。
寇季如實作答。
趙祯有意召張賢妃問話,卻被寇季給勸住了。
寇季覺得此事現在不宜鬧大。
趙祯聽從了寇季的勸誡。
寇季離開了皇宮以後,在府上一待就是數日。
數日後。
陳琳依然沒有查到一百斤火藥的去向,其他方面也沒有頭緒。
包拯卻已經從被押送入京的房氏族人口中得知了一些消息。
包拯将消息送到了竹院的時候。
寇季正在教導太子趙潤。
太子趙潤因為房美人的事情,被趙祯勒令在大慶殿内禁足,一直禁足到了今日才被放出來。
放出來以後,立馬就趕到了竹院求教。
竹院。
書房裡。
寇季随口解釋了一下蘇景先算學上的疑問以後,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側的太子趙潤。
趙潤一臉鄭重的盯着寇季。
寇季淡然笑道:“有事?”
趙潤開門見山的問道:“先生,你覺得是誰要害我?”
寇季笑道:“此事背後有神有鬼,有些複雜,我現在還沒有查明此事,所以不能告訴你。”
趙潤沉聲道:“是我的弟弟們對不對?”
寇季失聲笑道:“他們現在連自己要什麼都不清楚,他們會跟你作對?”
趙潤毫不客氣的道:“皇家子嗣,沒有人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有很多皇家子嗣,都是依照别人的要求在做事。
他們現在是沒辦法跟我作對。
可是他們背後的人就說不準了。”
寇季盯着趙潤,感歎道:“你在大慶殿内禁足一旬,心思倒是變得活絡了不少。”
趙潤面色陰沉的道:“我此番差點被人害了,再不機靈一些,恐怕命都沒了。”
寇季搖頭道:“你心思雖然活絡了,但是用錯了地方。其他皇子背後的是神也罷、鬼也罷,你隻要謹守住自身,不給他們陷害你的機會,那你就會平安無事。
你不要想着去害人,也不要想着去報複誰。
對你而言,沒有意義。
兄弟相殘,你父皇不願意看到,我也不願意看到。
所以你一旦殘害了你的弟弟,你的太子之位恐怕就到頭了。
我相信,隻要能讓你們兄弟和睦相處,你父皇絕對不介意将你們其中一些貶為庶民。”
趙潤咬牙道:“難道我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眼睜睜的看着别人害我。”
寇季瞪起眼,喝斥道:“你現在是君,占着大義。你的那些弟弟年長以後,得恭恭敬敬的在你面前自稱一聲臣弟。
你要欺負他們,何至于用陰險手段?
你光明正大的借着他們的錯處禁足他們,他們也得認。
你手持着大義之劍,為何要想着用繡花針去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