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三章初春、挑戰
時間方至下午,自秦淮河邊的街市上走過時,遠遠近近的皆是行人,開春雪融之後,來往的商旅也開始自江甯城中穿行來去了。不時可見遠行的旅人牽着馬匹自街市走過,也有附近整裝的镖隊商旅,浩浩蕩蕩地護了車馬而行,有的是本地出發的,也有自不遠的城市過來,途徑江甯,便也稍稍可以放松些許,持刀拿槍的镖師們在街市間左右顧盼,大聲說話,與同伴議論着城市的繁華。
一旦出了城,真正踏上旅途,這等繁華的景象,可也就難得一見了。
道路兩旁的店鋪門口挂着招展的旗幟或是招牌,臨近河邊的店鋪間往往有些用于上船或是浣衣的石階空隙。雪融不久,周圍的柳樹尚未發芽,倒是一些鳥兒已經飛了過來,婉轉而鳴。河面碧波之上有畫舫行來,笙歌陣陣。
“師父,你看那畫舫上的書生好像叫袁立,前些天也去拜訪過驸馬爺爺的。”
這等初春的天氣裡,興不起太多緊張的感覺。甯毅此時背了長長的包袱,正與小郡主周佩行走在街邊,側後方也有一名衣着低調身材倒頗為魁梧的中年男子,這人乃是一名王府侍衛,姓宋名千。周佩與周君武在豫山書院上課,向來也有兩名侍衛在附近等候,此時周佩既然要與甯毅去找康賢,背着幾支突火槍出那小院時,自然也招呼了其中一人跟随。
這人在王府中擔任侍衛多時,若不出什麼大的意外,便也如同隐形人一般,不會給人多少的存在感。
書院與驸馬府相隔有些遠,但橫豎無事,甯毅更喜歡在城中散步一陣。小周佩本有心事,但自然不能宣諸于口,待到與甯毅走得一陣,聽這師父指指點點說些淵博且有趣的東西,便也暫時放下心情。此時走在河邊的道路上,看見不遠處畫舫船頭站立的一名青衫公子,憶起自己知道的事情,便也對甯毅說了起來。
甯毅扭頭朝那邊望去,那畫舫之中頗為熱鬧,顯然又是一場聚會,青衫的公子立于船頭,手中一把折扇,頭上綸巾飄飄,頗有幾分風度。一名白衣姑娘也自畫舫***來,站在他身邊陪他說話,大抵是畫舫中作陪的姑娘,身材倒是不錯,隻是遠遠的看不清樣貌。
再扭頭望望周佩,隻見她一隻手輕輕提着長裙子,讓自己在前行時不至于弄髒裙擺,一邊伸長了脖子,饒有興緻地望着那畫舫,此時一副八卦的追星小女生模樣,倒也頗為可愛。
“……好像是明玉坊的船,不知道是那是尹雪還是畫屏,老師你猜他們在說什麼?”
那明玉坊在江甯也有些名氣,尹雪與畫屏兩位姑娘正是其中的招牌。這種事情在如今橫豎算不得壞事,隻要有才子佳人,渲染一番便是佳話。周佩從小也是聽着這等故事長大的,這時候頗感興趣,甯毅倒也眯着眼睛看了看,漂亮的畫舫行駛在初春的氣息裡,确實也是賞心悅目的氣息。
“袁立這名字好像是聽說過,很厲害的吧?”
周佩本想點頭說厲害,随後嘴一抿,卻是眨着眼睛望了望這師父。那人名氣是有一些的,能夠與人一同拜訪康賢,多少說得上話便是證據,隻是在如今的江甯,若與“甯毅甯立恒”這五個字擺在一起,卻多少有些無力。看看這師父背了個長包裹在背後,笑着問話又不似作僞的樣子,周佩一時間也有些無奈,對那邊才子佳人的興趣也有些減了,隻開口咕哝一番。
“還好吧,前些天在驸馬爺爺家中與人辯論,說起北方的事情,倒也是慷慨激昂。前些日子老師不也在那份谏言上簽了名的麼?他也是其中最熱心的一人呢,這些日子聽說都在與人議論這些,今天肯定也是的……可惜金國與遼國談和了,再開戰不知要幾年,否則聽說他便要效班超之志,投筆從戎……”
“倒也不用幾年……”
甯毅笑了笑,卻也點了點頭。他與周佩、宋千一直往前走,畫舫也是緩緩前行,當中笙歌豔舞,隐約也有書生吟起詩來,将秦淮河的閑适混雜在這街市的熙攘喧鬧間。周佩小碎步地跟在旁邊:“師父也說不用幾年?前些天跟着驸馬爺爺去秦家爺爺那邊,他們也是這樣猜的……”
小姑娘皺着眉頭,随後又想起什麼,神神秘秘地說道:“師父,你知道秦爺爺的事情嗎?”
“什麼事?”
“呃……就是那黑水之盟的事情,往年我隻知道秦爺爺學問很厲害,驸馬爺爺跟他交情很好,倒不知道他做了些什麼事情,最近一段時間才忽然聽人說了起來。”周佩想了想,“什麼黑水之盟的事情,打敗仗的事情……秦家爺爺以往住在這裡,都沒什麼人來探訪他,也沒什麼人太多提起,最近探訪的人也多了,說的人也多了。可是私下裡聽一些人提起,也有罵他的,說他做了很多沽名釣譽的事情,也有更加不堪入耳的話,說他……說秦爺爺是漢奸的……”
小姑娘皺着眉頭:“我最近問驸馬爺爺,驸馬爺爺卻不說什麼,隻說凡事怕是要蓋棺才能定論之類的,現在還不到說的時候。我大概知道事情和金國遼國可能有關系,不過每次驸馬爺爺去拜訪秦爺爺,秦爺爺都不肯談論這些,隻是天南地北的說些閑話,好像對這些事情一點也不關心……”
“幾年前的事情,我倒也不是很清楚……”甯毅想了想,随後搖了搖頭。最近一段時間,市井間傳的一些流言他大概也聽說了些,隻是這些流言說得玄之又玄,不足為信。隻知道七年前那什麼黑水之盟或許便是秦老參與其間,簽了個亂七八糟且喪權辱國的合約,如今有人提起這事,說金遼之間的矛盾在當時便埋下了伏筆,便挖出“秦嗣源”這個名字來,但這等事情自然還是不信者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