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很健談,楚擎也好久沒與旁人聊過天了。
算是正式邀請掌櫃的坐下,随意的聽着。
這不是掌櫃的第一次碰到這種事,京中總是來人,來了就問。
沒什麼可怕的,照實說就行,想到哪說到哪。
“以前,這台州城就是兵城,兵多将廣,可哪裡是打仗的猛将悍卒。”
掌櫃的搖頭苦笑道:“咱知州老爺祝大人,别看是文臣,也是能上陣的好漢,可祝大人沒根腳啊,附近的折沖府,也有不少酒囊飯袋,王爺來了…诶呦,這一說倒是,事事都離不開王爺。”
楚擎笑道:“你說就是,我喜歡聽關于王爺的事。”
掌櫃的哈哈大笑:“都喜歡,東海,誰不喜歡聊王爺,都喜歡,王爺來了,折沖府的軍伍們都換了,以前,是防着東海三道的豺狼虎豹,如今,兵多将廣,公子可知為何。”
楚擎面色有些變化:“東海三道還有豺狼虎豹?”
“哪能啊,誰敢,都得當人,誰不當人,讓王爺知曉了,必然是要當鬼的,刀下鬼,兵多将廣,是因等着,都等的眼睛紅紅的。”
“眼睛紅紅的?”
“是啊,如今舟師那些将軍們,眼界高着呢,募的新卒去不了舟師了,得去折沖府,舟師再出海,用的都是老卒,大帥陳定瀾,狂傲的很啊,以前募兵誰鳥他,去舟師送死不成。”
楚擎樂不可支:“是啊,以前的舟師不像話。”
“今非昔比,今非昔比了啊,現在那陳大帥,狂傲的很,說他這舟師,他這大帥,是從王爺手中接過來的,舟師,是瀚海中的蛟龍,想入舟師,想入當年王爺執掌過的舟師,得有本事,所以說如今各地折沖府,都紅着眼睛,好多将軍們能升個一品半品的,都看不上眼,瞪着眼往舟師裡擠,可哪是那麼容易擠進去的,大大小小的将領,百十來個,舟師悍卒,三道十二營,近二十萬人。”
楚擎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麼多了?”
“還不因為當初王爺的那一番話。”
“我說…王爺說什麼了。”
“日升之初,月落之曉,臨日月之地,皆昌土,見日月之人,皆以大昌為尊,不從,舟師征伐。”
楚擎愣住了,想了半天,終于回憶起來了。
自己是說過這麼一番話,在船上說的。
原話不是這樣,而是靠他媽早晚有一天全世界的國家都得以我大昌朝為尊,誰不爽就幹死誰,叫他見不到明天的太陽,月亮出現的時候就是埋葬他的時候!
想了半天,楚擎回想起當時說這話的時候,旁邊就倆人,一個三哥,一個廖老師。
三哥不會沒事對外人說這種話,那麼肯定是廖老師說的。
再看這話,霸氣,完了還挺文绉绉的,明顯是經過廖老師藝術加工了。
一時之間,楚擎又有些失落。
他思念着這位國子監祭酒,思念着這個豪言壯語的老貨,能打過他的,說不過他,能說過他的,打不過他,能說過他打過他的,哭不過他。
思念某人時,總是感受不到外界的變換。
掌櫃的不知何時退出去了,陶若琳坐旁邊,支着下巴,雙目擴散,魂遊天外。
楚擎的思緒回到了現實,太陽落下,一日又這麼過去了。
伸出手在陶若琳面前晃了晃,楚擎溫柔的說道:“走吧,去郭城吧,去的晚了溫雅該走了。”
陶若琳的瞳孔開始聚焦,搖了搖頭:“我好累,再歇息三日。”
楚擎啞然失笑。
陶若琳不累,隻是為了等待,等待着一個不可能的結果。
按照她的計劃,二人會在台州城停留七日,這七日裡,小夥伴們會陸陸續續的彙合。
如今已經過了四日了,沒有一個人趕來,一個都沒有,一個,都沒有。
楚擎知道,之前剛出京的時候,他要陶若琳再寫幾封信,告訴小夥伴們不要來了,可陶若琳根本就沒有将信發出去,準确的說,是完全沒寫。
正是因為沒寫,楚擎患得患失着。
一日又一日的過去,足足四日,一個人都沒有趕來。
如果按照計劃,按照陶若琳的計劃,現在已經到了至少半數人了,而今天日落之前,應該到的是三哥。
“不會來了,本就沒說要他們來,隻是通知他們我們要走,不會來了。”
也不知這話是說給陶若琳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嘴上說着,楚擎終究還是來到了窗旁,望着街市。
雖是到了夜晚,路上的百姓不見少,車馬也更加多了。
一分一秒的過去,行人少了,車馬少了,時間總是過的飛快,子時的鼓聲響起,那個下巴上有着一條長疤,名滿中州的護院,終究還是沒有出現。
陶若琳已經睡下了,楚擎也躺在了床上,心裡的那個名單,又落下了一個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