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鄖陽。
自孫傳庭戰死後,闖賊席卷荊襄,江北唯鄖陽一城孤軍堅守。北京一度以為鄖陽早已失守,可直到崇祯十七年春,李自成攻占整個陝西,揮師北上時,鄖陽仍還在堅守着。
李自成也對這個死硬的鄖陽城無奈,但又不甘心,特留兵三萬,令路應标、馮養珠二将率領,務必攻下鄖陽。
可直到李自成拿下北京,又兵敗山海關,一路丢盔棄甲的南下,最終死在湖北九宮山,闖軍都沒能啃下鄖陽這塊硬骨頭。
而大明也直到崇祯自缢,福王南京繼位後,才知曉鄖陽還在堅守。
鄖陽的兩大守城功臣,湖廣按察使高鬥樞被任命為漢中巡撫,兼節制川北,鄖陽知府徐啟元為鄖陽巡撫。
本來鄖陽堅守,主持之人是高鬥樞,可就因為閣臣陳演與其有私怨,一直打壓,在襄陽失守,巡撫王永祚護衛宗藩等撤離後,主張朝廷将王永祚定罪逮捕,之後連推薦了李乾德、王景昌二人出任鄖陽巡撫,都因為道路不通而沒能到任。
高鬥樞被升漢中巡撫,可漢中早失,無地可任,隻好接旨交出兵權,但仍居鄖陽城中,徐啟元正式上任鄖陽巡撫,鄖陽官将向南京上表擁立。
可南京并沒有給他們派來一兵一卒,此後左良玉收複荊州、承天、德安、武昌等,但未複襄陽,之後南下清君側病死江上,清軍随之而至,襄陽複入清軍之手。
此時鄖陽城中,兵有六營,止四千殘兵。
從崇祯十五年到如今,堅守三年有餘。
巡撫徐啟元剛巡完城,回到撫衙與高鬥樞、王光恩等商議事情,一名标兵進來禀報。
“朝廷使者?”
徐啟元有些意外,鄖陽處于漢水上遊,上遊漢中,是原順軍将領賀珍降清後據守,而下遊襄陽原是吳三桂率部駐守,之前阿濟格班師北返,清廷不放心吳三桂,下旨還鎮錦州,此時由其它将領代守。
上下遊都是清軍占據,南邊的荊州原是闖軍占領,李自成死後,駐守荊州的副将鄭四維殺死主将孟長庚後降清,被委為荊州副将駐守。
鄖陽處于清軍的四面包圍之中,這個時候哪來的朝廷使者?
鄖陽此時都還不知道南都亡後,浙東又出來了一個魯王監國,鄖陽抗戰堅守幾年,已經是山窮水盡,甚至不少将領都離開了鄖陽或降清或另尋他路。
“莫不是鞑子?”
高鬥樞此時算是客人,但徐啟元還是很倚重他,城防戰守之事都請他一同商議,“不如先把人召進來見一下。”
等使者被請進來時,高鬥樞和徐啟元都不由的一驚。
“莫不是文祭酒?”
“國子祭酒早被薛國觀革去,隐居夷陵故裡數年矣。”
六十多歲的文安之是天啟二年進士,點過庶吉士,當過翰林院檢讨,崇祯末官至國子監祭酒,但因得罪首輔薛國觀而被罷職歸鄉。
文安之雖說沒當過什麼大官,但向以正直聞名,在士林中名聲不小,徐高二人都與他相熟。
“什麼風把文公刮到鄖陽了?”
文安之此時一身短衣打扮,跟個下鄉收租的地主賬房似的,他笑着從懷裡掏出一道旨意。
“朝廷征召,就來跑個腿。”
一員大胡子将領問,“哪個朝廷,南京不是已經亡了麼,莫不文先生是奉了北朝之命前來?先前吳三桂在襄陽時,就派人來傳旨,我們還差點以為吳三桂還是大明臣子,差點上當。”
文安之也不惱,“這位是?”
大胡子直接答道,“王光恩!”
“原來是花關索,久仰。”
花關索王光恩,也是流賊起家,還是跟八大王張獻忠那一批起義的,在流賊中資曆老名氣也不小,勢大時還曾自号小秦王,隻不過到崇祯末期時,各地農民軍唯李自成和張獻忠兩股勢力最大,其它的要麼被吞并,要麼就接受招安了。
花關索就是被高鬥樞招安的,初授遊擊,因作戰勇猛,守鄖陽有功,所以一路到了鄖陽總兵。
“我文安之絕無可能降清,此次乃是奉大明正統,浙江東京紹天府的魯監國之旨。”
“魯監國?”
“諸位被困鄖陽許久,還不清楚外面情況,自南都亡,魯王舉義台州,監國紹興,提兵北伐三吳,如今局勢大好。
委朱大典為陝甘等七省督師,總督長江上遊軍務,招安了順營高一功李過等,整編為忠貞營,又招安整編了馬進忠等部為忠武營,此外重慶石柱秦良玉部為忠勇營·····
告訴各位一個好消息,李過率兵剛打下夷陵州,而高一功打下了荊門州,袁宗第從監國那邊回來,也領兵攻取公安,忠貞營三十萬人馬,正在合圍荊州。”
“而朱督師與堵胤錫巡撫,則與忠武營聯兵向武昌進發。”
“各位,反攻荊襄,收複楚地的大業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