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走入王府,老朱收起了臉上的微笑。
此時還不是高興的時候。
斬了十個真鞑子一個漢奸狗知府,固然有幾分大快人心,但也誠如投降派谷文光所恐懼的那樣,這是徹底的捅了馬蜂窩了。相隔不過四五百裡的杭州城,現在就盤踞着鞑子南征副帥博洛。
這個博洛雖然爵位僅是貝勒,可卻不簡單,他是野豬皮努爾哈赤之孫,饒餘郡王阿巴泰之子,清初的理政三王之一。
他随豫親王多铎南下,也是一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如今分兵鎮守蘇杭一帶,手中滿蒙八旗上萬,更有無數投降的明軍,曆史上後來正是博洛殺了個回馬槍,授封為征南大将軍,破浙江錢塘防線,把朱以海趕下海,再攻福建,俘殺隆武帝。
這人侵略了大明東南半壁江山,手上沾染了無數漢人的鮮皿。
這種劍懸頭頂的感覺,實在太壞了。
“殿下?”内奉承劉朝見魯王發愣出神,小聲叫喚,“讓奴婢為殿下提铳吧。”
老朱回神,看到手裡還提着的那把火铳,搖了搖頭,他現在面臨着很嚴峻的局面,一步踏錯,就可能萬劫不複。
他幹脆尋個地坐了下來,然後自顧自的把剛剛射殺掉尼哈而打空的火铳又再次裝填起來,等火铳裝填好,再次處于随時可以擊發的狀态時,老朱方才感覺自己那空蕩蕩的心有那麼一絲充實,自己的手中有了一點依靠。
雖然他也知道這兩把火铳,也無法面對博洛的杭州十萬人馬,更别說多铎此時還坐鎮南京,滿蒙八旗加上漢軍包衣,以及新降的弘光朝各種兵馬,手中更有三十餘萬大軍,但畢竟能讓他感覺自己還是有一絲反抗力量的。
接下來該怎麼辦?
“劉朝。”
“奴婢在。”
“你去府庫取一萬兩銀子出來,給王相,讓他帶手下弟兄,就在台州招募忠心赤膽的勇士入募,重建勇衛營。”
劉朝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心勸說道,“殿下,勇衛營乃禦林禁軍,是不是換個名頭,不如還是充實魯王指揮使司,或魯王護衛?”
勇衛營是天子直轄的禦林禁衛,兵部和京營都管不着,魯王一個藩王如何能重建勇衛營,這早已經僭越了。
可老朱卻絲毫不以為意,“都什麼時候了,還顧及這些。崇祯皇帝上吊殉國了,弘光逃跑被俘了,潞王監國五天就獻城投降了,這大明朝如今天不見日,國不見君,人心惶惶,天下動蕩,我朱以海責無旁貸該站出來挑起這副重任。”
“朱常淓不想當監國也不敢當,那就我來當好了。”
這番話這麼直接的當衆說了出來,讓劉朝驚的面色更白,而一邊握着戚家刀忠心護衛在側的王闖子聞言,卻越發激奮了。
“監國······”
“沒錯,國不可一日無主,大明還沒有亡,這天下也沒還有亡,皇明朱家的子孫也沒死光,”
老朱可不會在這個時候扭捏,既然下定決心,就得把一切有利條件資源整合起來,曆史上的朱以海吃虧就吃虧在雖然有心抗清,絕不投降,但卻沒有第一時間站起來主動承擔起監國之任。
杭州潞王投降後,朱以海僅是稱病推辭去杭州,雖然暫時拖着不用去清營,可也錯過了一個大好時機。
等過了幾個月後,浙東各地義師起兵,大家來擁朱以海去紹興監國,老朱雖然也答應了,可實際上,福建的鄭氏集團卻與黃道周蘇觀生等許多朝中大臣們早就擁了唐王為監國,并很快就正式稱帝。
等到朱以海在紹興稱監國後,福建很快就派來了使者,這時大家才知曉,原來唐王比魯王早一步稱監國,并已經稱帝了。
唐王派使者要求魯王退位歸藩,不少浙東的官将也都覺得唐王已經稱帝,天無二日國無二主,所以也支持奉唐王正統,朱以海最後無奈隻好宣布退位歸藩,返回台州。結果等他到了台州後,浙江的張國維等一些大臣卻又認為此時國亂,浙江又在前線,沒理由奉福建的唐王,大家就該尊奉魯王為監國繼續抗清大業,并說唐王魯王皆為大明疏藩,不若約定,将來誰能先收複兩京,誰就為天子。
朱以海也在這種争吵中再次被擁往紹興監國,不過浙閩兩藩也由此生隙,後來還互相攻伐,導緻了兩藩的迅速敗亡。
在老朱現在看來,南明朝内讧一直到滅亡,幾個短命皇帝的小朝廷都沒擺脫過内鬥,但是既然他知道了這個先機,那就應當避免。
他現在就果決一點,直接繼監國位,那唐王就比他晚一步,以後大義名份也在他這邊。
也能更好的整合浙江的人心軍心。
其實他也想過說幹脆去投唐王,畢竟唐王是個極有皿性的宗藩,而且論輩份,唐王還是他的堂叔,相比起弘光和潞王、永曆等人的懦弱無能,這是個很有進取之心的王爺。隻不過唐王稱帝後,隆武政權并沒能堅持多久,最大的原因還在于隆武帝基本上是被福建的鄭氏集團擁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