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鞑子都喜歡讀三國演義,從三國裡學兵法。
張獻忠也喜歡聽三國,不過他倒沒從三國裡學兵法,他縱橫天下半生,實戰經驗豐富,這作戰的本事,都是實戰中得來的。
比如今晚的作戰計劃,就是他跟四個義子一起拟定的,最關鍵之處,就是掌握戰鬥主動權。
總共三萬人,面對兩面包圍,往哪邊突圍,怎麼突,都很有講究,之前他們也突圍多次,都失敗了。
所以今晚的這最後一戰,張獻忠也是用上了計謀。
孫子兵法雲,凡先處戰地而待敵者佚,後處戰地而趨戰者勞,故善戰者,緻人而不緻于人。
能使敵人自至者,利之也。
說白點,就得掌握戰争主動權,得調動敵人,這樣才能掌握先機。
戰鬥前,張獻忠就決定把真正突圍方向放在南圍,因為南圍暴露出來的薄弱處較多,而且那裡守軍以漢軍、綠營為主。
甚至南面就是山,一旦突出去,可以迅速鑽入山中,鞑子最厲害的八旗騎兵也追不上,一旦退入山谷,就有機會回到保甯。
但是動手時,卻是兩邊同時出五千人。
可随後他就不斷向東圍增兵,且攻勢極猛,制造出一種好像西軍真的能從東面突出去的錯覺,迫使清軍從南面調兵增援東圍。
等南圍守軍減少了,張獻忠自然就帶着兩萬五千人調頭殺向南圍,來個一舉突破。
這玩意就跟下棋一樣的,同樣的兵力,但如何搭配使用很重要,集中全力攻其一點,還得誘敵主力離開。
黑夜給了西軍最好的戰術掩護。
而徹底的絕望困境,也讓他們今晚能夠放手一搏,背水一戰。
清軍如果不來援東圍,那張獻忠就将帶預備隊對東圍發起緻命一擊,真有可能殺穿。
而他們分兵來援,自然更中下懷。
眼看着白廣恩分兵從南圍趕到東面來。
親自在東面最前線指揮的張可望,大喜。
“機會來了,往南!”
“全軍往南!”
“殺!”
事先約定的号角聲在黑夜裡不斷響起。
所有西軍,都齊齊調轉方向,不再強攻東面營壘,而是調轉方向,跑向南面。
猶如潮水般的奔湧而去。
而聽到号角聲的張定國,本來已經沖殺的乏力了,也是精神一振。
他知道,九死一生的機會出現了。
一杆長矛刺出,戰馬加速。
前面的一個清兵來不及閃避,就被他連甲刺透,一用力便整個挑飛起來。
人稱小尉遲的張定國,高挑着清軍屍體,大吼一聲,“擋我者死!”真猶如戰神降世!
他身後一群家丁騎兵,也全是彪悍騎兵,跟随着張定國如旋風般前沖,所過之處,清軍紛紛被刺倒撞飛。
雷霆之聲傳來。
張獻忠在山下直接帶着一萬西軍沖了過來,他比從南面轉移過來的三個義子還跑的快。
而且這一萬人開戰後一直在養精蓄銳。
此時張獻忠也是拼了。
一馬當先。
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在陝北起義時的模樣。
黃虎張獻忠又回來了。
他甚至特意在盔甲外穿上了明黃龍袍。
西軍最精銳的禦營騎兵緊緊護衛着,一萬人馬猶如猛虎下山。
雖是困獸,可真拼命起來,卻反而更加危險。
小尉遲張定國帶着幾百騎兵沖殺在最前面,後面是還有三千多的部衆,然後是大西虎帝張獻忠身披龍袍領兵萬衆沖鋒戰場。
在遠處,是從東南轉移過來的張可望等,一萬五千人馬,此時還有萬餘。
“殺殺殺!”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張獻忠殺瘋了,這個瘋子向來嚣張,此時更是已經不顧一切了,在他眼裡,一切都是浮雲了。
就算來了一尊真神,敢擋他路,他都敢殺!
暗夜裡,定軍山南面。
白廣恩帶走一半人馬五千兵往東增援後,南面營壘已經不完整了,甚至馬科的位置還已經突出靠前了。
本來張定國剛才已經攻勢疲軟下來。
漢中王馬科甚至都以為今晚的攻勢止于此了,誰知道,突然間,南面就成了西賊突圍主攻方向。
張定國更是打了雞皿似的,不管不顧的一路直沖過來了。
看到無數火光彙聚如一條火龍向這邊沖來時,馬科慌了。
這位也好歹曾是崇祯朝的大将,參與過許多重大戰役,甚至當初降順後,領兵入川,也曾把西賊幾大将領打的節節敗退。
可是此時,他看到這股氣勢,卻慌了。
他麾下的清軍,屬于綠營,有不少以前是順營,也有些是明軍,反正也不是什麼精銳。加之在這裡對峙交戰許久,也補充不足,铠甲損壞較多,弓箭火槍,彈矢不足。
特别是黑天瞎火的,看不清楚。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因為明軍的振興,現在清軍上下氣勢不高,尤其是那些綠營兵,更是有股悲觀情緒,覺得鞑子短暫興奮,但很快要被趕回關外去,他們這些人前途迷茫。
打仗,很多時候就憑一股氣勢。
就好比崇祯年間,内地農民軍一看到明朝邊軍,那是吓的戰鬥的勇氣都沒有,一二百邊軍騎兵,能趕着幾千上萬農民軍崩潰逃跑。而明朝的邊軍一遇到鞑子兵,卻是幾百上千人被幾十上百鞑騎趕着跑。
這就是心理上的壓制。
火光如龍。
張定國更是氣吞山河,千軍萬馬之中當先殺出,勢如奔雷驚電。
馬科發現他時,張定國已經沖到近前了。
這個曾經的手下敗将,此時卻如流星般提槍直沖而來。
張定國就是沖着他來的,遠遠的就看到火光中他的将旗了。
對這個老對手,毫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