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安靜。
自鳴鐘走時滴答滴答的聲音在殿中特别的清晰。
昭文閣大學士吳易坐在殿中,手裡端着杯熱茶,眼睛望着那發出聲音的自鳴鐘,這玩意說稀奇也不稀奇,早在七十年前,就由傳教士羅明堅帶來大明,後來利瑪窦等傳教士也多次攜自鳴鐘來華,一同帶過來的西洋奇淫技巧玩意還有千裡鏡、玻璃番鏡、眼鏡等種種玩意。
之前廣州港每年從西洋進口的各種自鳴鐘據說就要幾萬兩的,從五十兩百兩一架的一般自鳴鐘到幾百上千兩的都有,在南方的廣州,揚州、蘇杭等地的富商大賈家中,早就有自鳴鐘,不少南方富豪還有懷表。
不過眼前這座自鳴鐘卻不是舶來物。
這是一款紫檀多寶格自鳴鐘,帶有銅鎏金底座,座上正面還能清晰的看到镌有大明紹天年制款,款識字體工整雅正。
這鐘多寶箱拱頂,作多葉形拱券式樣,木闆口緣采用雙線擠腹工藝,闆外沿嵌銅鎏金卷草紋花邊,令整個座鐘變的光彩奪目。
鎏金卷草紋花邊雕镂精緻,卷草陰陽向背講究備至,且前後錯落,層次分明,極富立體感,栩栩如生,仿若卷草是在多寶鑲上長出一樣。
箱正面還有玻璃門,門外邊鑲掐絲回紋法藍,内邊鑲銅鎏金卷草紋,玻璃背面又裱絹畫,繪錦雞薔薇水仙靈芝奇石,畫工精細,錦雞翎毛豐健,尾羽修長,躍然如生。
箱内架博古格,格闆起槽,底層有小門,以銅鎏金卷镂空草紋為闆心,兩個抽屜,鑲嵌掐絲法藍花闆,中層兩側安銅鎏金卷草紋嵌掐絲琺琅圍欄······
吳易認真的欣賞着這架精美的自鳴鐘,這工藝這手準,西番匠人可做不出,這是大明甯波自鳴鐘表廠生産的精品,隸屬皇家少府監下。
事實上,現在大明已經不再從西洋進口鐘表了,從自鳴鐘到懷表,全部自産,不僅工藝更精湛,甚至成本更低。
普通款的能比西洋的便宜一倍不止,而其精美的高檔品,更完全就是奢侈品。
現在鐘表反而大量出口海外,朝鮮、日本、琉求、安南甚至蒙古,以及呂宋、巴達維亞、馬六甲等都在大量進口,特别是其中那些頂級的,更是賣出極高價格,西洋商人運回歐洲,出售給國王、貴族們。
武英殿裡的這座自鳴鐘屬于頂級奢侈品,但并不是皇帝好奢侈,其實皇帝很節儉,還都北京,對被搶掠一空的紫禁宮,也沒要求怎麼裝修裝飾。
這座鐘其實是甯波鐘廠的一個樣品,擺在這裡充當一個展示品,皇帝經常在這接見大臣使節等,這也是一種宣傳,而這個宣傳有不錯的效果,據說很多外國使臣、部落首領等看了這鐘後,都非常喜歡,促成了不少新訂單。
而據說這鐘别看富麗堂皇的,但利潤很高。
以前也有人反對皇莊皇店,尤其是皇帝組建内務府,後來整合為少府監,覺得搞了太多皇店,從造炮到造槍,再到造船、鑄币,冶鐵,挖礦,然後絲織、貿易,甚至茶葉、煙酒,經營範圍越來越廣。
後來造鐘表,造玻璃、燒瓷器、造望遠鏡、眼鏡,什麼都搞。
有人認為皇店與民争利,有人認為皇帝過于斂财。
可皇帝對這些從來沒理會過,反而是每年都加大投入,甚至後來還搞出了合夥股份經營,還給經營的掌櫃夥計等身股分紅,這些年紅紅火火,越搞越大。幾乎賺錢的營生裡,都有皇家的身影。
不過吳易并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因為他早關注過,皇店涉及的雖是各個方面,但基本上都是龍頭,而且重訂行業标準,起到不錯的帶頭作用,其中如采礦、冶煉,造船鑄炮等這些,更是極為重要的于國于民有好處的。
就如同自鳴鐘和懷表,就算再便宜的自鳴鐘也得幾十塊銀元,反正也不是一般百姓能用的,對普通百姓沒什麼影響,購買者起碼也是富戶大室,他們買這個東西,也屬于非必須品,類似于奢侈品。
幾十或幾百塊,對他們來說,并不是什麼大問題,買來提升品味格調和身份,而皇店賣鐘表賺了錢,朝廷則在其中征了稅。
甚至皇店生意好,雇傭了許多工匠,工匠們有安穩的工作,有不錯的報酬,這都是好事。
反正皇莊也好皇店也罷,從不偷稅漏稅,都是積極主動報稅的,這方面以身做責,表現極好。
皇店各産業,一年納的稅,那是相當可觀的。
稅後又分紅給股東、掌櫃夥計們,剩下的利潤入内庫,這内帑皇帝也經常拿來賞賜将士,補充軍費,救濟災民,安撫孤寡,補貼學生等等,吳易做為内閣大學士,怎麼可能對這事反對?
“铛!”
“铛!~”
當時針指向三點的時候,自鳴鐘開始铛铛的響了起來,聲音極為清脆,也把吳易的心思拉了回來。
這鐘真是好東西。
甚至如今因為這鐘開始越來越多,許多人也開始了從十二時辰,到二十四小時,以前小時雖有,但不普及,而随着這鐘表,現在大家倒是說小時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