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承祖氣喘籲籲,扶着白杆槍環視四面。
看着遍地屍體,忍不住激動的沖張大鵬道,“恭喜大人,全殲賊人。”
“區區一群土寇而已,不值一提。”趙大鵬坐在地上喘息,剛才行動迅猛,他帶頭沖鋒,連砍十餘賊,這一停下來感覺渾身脫力。
那群跟随來的殘疾川民們剛才也出力不小,起碼大聲吼叫着也制造了很大聲勢,更别說跟着後面捅人、砍人了。
“守備大人威武!”
大家都很興奮。
“趕緊打掃戰場吧,一會虎豹應當聞皿腥而來了。”馬科提醒。
楊威卻還覺得有些不過瘾,興奮的甩着刀,“大蟲要是敢來,就一起收拾了,到時把虎皮扒下來,将來獻給萬歲,咱們今晚還能吃頓老虎湯。”
大家哈哈大笑,卻也不敢大意,都是趕緊開始打掃戰場。
馬科帶大家開始将那些搖黃賊屍體的腦袋全都砍下來提回來堆一起,然後把他們身上的衣服都扒了,武器收拾到一起。
最後将那些無頭屍都抛入溪流。
收拾的刀槍弓箭等不少,雖然這些搖黃賊的器械比較簡陋,但也還是奪得鐵甲一副,皮甲一副,鐵盔幾頂,盾牌、弓箭、刀、矛若幹。
甚至還搜出了不少金銀銅錢,還有一些絲布米面,又幾頂帳篷。
銀子是散碎銀子,金子則多是些飾物,大多是女人們的飾物,也比較簡單樣式,一看就知道是搶自百姓婦人身上的。
那一家八口被解救下來,還都瑟瑟發抖。
頭發花白的老者是家長,穿着長衫,看他們像是個士紳之家,老人過來拜謝。
“多謝諸位相救,還不知道恩公高姓大名?”
獨臂老漢張顯在一邊笑道,“這四位可不得了,浙東來的聖人禁衛親軍,如今是新建禦營川陝行營的軍官,這位是張守備,一營主将呢。”
張大鵬謙虛,詢問老者是如何落搖黃賊之手的。
老漢一聲歎息。
大家坐在火堆邊,一邊接着賊人的鍋繼續做飯,一邊開始聊起各自情況。
老者姓周,正是保甯府的人。
他本是個大明秀才,雖說沒能再考中舉人,但家裡有百來畝地,也算是個小地主,他自己又坐館教學生,日子還是不錯的,三個兒子也都開過蒙,雖都不是讀書的料,但三兄弟一個做起藥材生意,兩個在家耕種,閑時還能打個獵什麼的,反正本來還是不錯的。
可自從崇祯六七年起,世道就亂了。
關中的農民軍入川,到處劫掠,又引官軍入川,也是兵過如匪,後來雖農民軍大部份離開,但也有一些留了下來,他們開始竄入川北川東,與當地賊匪勾結一起,形成了搖黃賊各家。
此後周秀才他們這些川北人就難了,經常被劫掠,一開始,搖黃賊實力不強,也就跟一般山賊無二,偷襲,綁票等,可到這幾年,勢力越來越強,便是開始連城鎮都偷襲攻打。
鄉村已經是無法容身,大家隻能要麼逃往川南,或是避入府縣,要麼就是士紳們聯合起來結寨自保。
但仍有許多寨子最後被這些賊攻破。
而官軍并沒有保護他們,反而敲骨吸髓的剝削他們,今天這個要收免死牌銀,那個要收牛票,後天又要收丁銀,再後天可能又要收什麼戶稅,反正各種明目,這些官軍雖不直接殺人,但大家也是被弄的一點錢糧都留不住。
賊人真要來了,卻看不到官軍來護民。
周秀才一家這些年也是曆經艱辛,早先被搖黃賊綁過票,交銀子贖人,後來官軍又一遍遍的搜刮,最終地也種不下去了,一家子把地荒蕪了,搬去了保甯府的南部縣城,周老漢畢竟是個秀才,兒子以前也收藥材的,所以他找了個賬房做,兒子一個去藥鋪當夥計,另兩個也都找了個夥計的活,一家子也算勉強能活下來。
可這世道并不會放過他們。
先是張獻忠在武昌建國稱王,結果李自成在襄陽立号,張獻忠不願依附李自成之下,又怕跟羅汝才一樣被李自成吞并,于是隻能逆江進入川中,剛入川時還打的是大順永昌的年号,打的李自成之旗。
張獻忠入川,李自成則北伐。
李自成一路勢如破竹,聲威大振,這位闖皇卻對張獻忠并不滿意,不願意任他占據蜀中,于是派了歸附的原明朝總兵,新封的懷仁伯馬科,護送原大明最後一任遼東巡撫黎玉田,前往川中任四川節度使。
李自成用意明顯,就是要趁張獻忠還沒有全取川中,立足未穩之際,派兵去争奪四川,擠壓張獻忠的生存空間,迫使這個八大王,最終真正歸附大順。
隻是當馬科他們進入川北後,李自成卻已經兵敗山海關。
消息傳到四川,張獻忠便立馬揮兵北上,與順軍交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