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臣珲台吉看着那慘烈的一幕,在馬上怔怔出神許久。
薩裡山下,福海西南岸邊。
一座京觀矗立。
屍山皿海。
超過三千名準噶爾人的屍體堆成了一京觀。
旁邊還立着一塊牌子。
車臣珲台吉一步一步上前,看着那牌子,他陰沉着臉發出野獸般的低吼,“認識漢字的念!”
一人上前。
“戰捷陳屍,築為京觀,彰顯武功,震懾宵小,犯我漢者,雖遠必誅!”
“瀚海軍宣!”
······
車臣珲台吉沉默,那名懂漢語的貴族還以為他不懂什麼叫京觀,便跟他解釋,“京觀,漢人為炫耀武功,聚集敵屍,封土而成的高冢,京,謂高丘也,觀,阙型也,戰捷陳屍,必築京觀,以為藏屍之地,京觀也叫武軍。”
“閉嘴!”車臣怒吼。
三千準噶爾戰士堆成了一座巨大的京觀,而更嘲諷的還是那塊雖遠必誅的牌子,在那塊牌子邊,還有一塊石碑。
上面寫着大明帝國阿爾泰省界碑,這塊碑西是準噶爾汗國的北庭省,碑東是杜爾伯特的阿爾泰省。
碑上兩面還各有一行小字,“禁止越界放牧!”
“車臣珲台吉,這裡不是戰場。”一名台吉說道,雖然三千屍體陳放築為京觀,可這裡并不是這些人戰死之處,附近根本沒有戰鬥痕迹。
“派人去找,巴噶班第他們五千人不可能死光了,這京觀也沒有五千屍體。”車臣珲台吉是巴噶班第的堂兄弟,是巴圖爾汗的兒子,他率領的是巴圖爾汗中軍的前鋒。
車吉帶人在京觀附近仔細的搜索打量着,發現這裡确實不是戰場,這裡是準噶爾汗國與杜爾伯特汗國劃的邊界線。
兩汗國以塔爾巴哈台山為南北界,東界一直延伸到福海西南岸邊。
現在京觀就築在大小海子相連接的附近,這裡也是從準噶爾霍博克賽裡到杜爾伯特阿爾泰的必經之路,也可以往東通往哈密、古城等地。
“瀚海軍!”
無疑,巴噶班第他們必然是進入湖東地區,在那邊遭受了埋伏襲擊,戰敗被殲滅後,屍體被駝馬運到了湖西的邊界,在這個必經之路,堆成了巨大的京觀。
這京觀有些潦草。
有些京觀是隻取首級,然後用泥和草混合,一層首級一層泥,壘土牆一樣的往上壘,壘成一座金字塔。
而眼前這座,并沒有封土,隻是直接把幾千具屍體堆成了一座山。
幾千具剝光的屍體,滿是皿污,早就僵硬,要不是天氣還寒冷,隻怕都臭了。
漠西蒙古人講究死後入土為安,以氈毯裹屍,埋葬原野,并用馬蹄踐踏踩平,沒有墳頭,隻有貴族才用棺材,埋葬踏平後,殺一駝羔在上,再派騎守護,來年春草長滿再移帳離去。
後人若要祭祀,就牽所殺駝羔之母引導位置。
“請喇嘛念經超度,給每人挖個坑,以氈毯包裹下葬,再把地踏平!”
滿懷憤怒的車臣台吉沒有立馬過界報複,而是打算先安葬這些族人。
“把巴噶班第等前鋒軍中的貴人們找出來,伐木制棺,鑲嵌黃金,陪葬玉石安葬。”
準噶爾士兵開始挖坑,有人去遠處山裡伐木,有人開始把京觀的屍體搬下來取水擦拭幹淨。
随軍的喇嘛準備儀式超度。
車臣台吉走在湖畔,這位年輕的準噶爾王子異常憤怒,他也随父過去東京北京,不久前還在敦煌朝見聖人,以前對大明印象還不錯,尤其喜歡兩京繁華熱鬧,羨慕明軍火器強大。
可是現在,當朱以海一再阻攔準噶爾滅吐魯番汗,甚至弄出一支靜塞軍在瑪納斯駐守攔截,現在又弄出一支瀚海軍伏擊了巴噶班第,還弄出如此京觀,車臣珲台吉無比憤怒。
憑什麼?
大明憑什麼?
“派人去尋找其它前鋒士兵,找到伏擊之地。”
“然後呢?”數名台吉問他。
車臣珲台吉望着遠處的大小海子,咬牙道,“然後,然後自然就是不死不休,戰争已經打響了,我們準噶爾人沒有後退逃跑的。”
一天後。
巴圖爾汗率兩萬騎趕到,湖邊,車臣珲台吉讓手下士兵已經清理了京觀,點出了三千一百八十三具屍體,他們也在湖邊挖了三千一百八十三個坑。
“沒有找到巴噶班第珲台吉,我派了人去湖東,但一直沒有回信,又派了兩支小隊過去,都沒有回音,我懷疑被瀚海軍伏擊了。”
車臣珲台吉向父親禀報。
楚琥兒濟農聽說兒子生死未蔔,氣的大罵車臣無能。
“夠了!”巴圖爾大聲打斷了兄弟,對這個兄弟巴圖爾汗向來不喜歡,但他實力很強。
早在二十多年前,他就遊牧在額爾齊斯河中遊一帶,後來他們兄弟秦台吉死後,他便想吞并他的遺産,另一個兄弟拜巴珠與之發生争執。
雖然巴圖爾汗的父親哈喇忽剌出面調解,後來又請來杜爾伯特首領大賴台什出面,楚琥兒烏巴什也不肯退讓,非要獨吞兄弟的遺孀、部衆、牲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