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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七章 不如歸去

新順1730 潇騰 2509 2023-04-12 00:56

  “我其實對他也心懷恐懼。他确實是一條毒蛇。”

  想到前些天關于“武直迷”濟貧制度的評價,瓦爾克尼爾心裡也有些慌,這種人的眼睛似乎專門盯着表皮之下的東西,确實很有可能借機惹出一些事端。

  而且之前的會談中,對方也直言不諱表達了對荷蘭存有偏見。如果他去阿姆斯特丹搞事,是有很好的條件的。

  荷蘭本土的一些啟蒙派,或是殺、或是抓、或是流放,總有治他們的方法。

  可劉钰作為大順的欽差大臣、皇帝特使,他要是在阿姆斯特丹講話,總不可能直接派兵把他抓起來吧?

  也不能堵上他的嘴,再說歐洲此時正值中國熱,“理想國”的欽差大臣來講話,必然是人頭攢動,到時候迸出幾句話來,那可就熱鬧了。

  再者,董事會找人背鍋,又不是一次兩次了。

  之前巴達維亞的“多餘”華人,從本質上講,根本就是董事會的決策失誤,讓蔗糖産業過度擴張,這才導緻了糖廠危機,和大量的“多餘”人口。

  可董事會并無人負責,而是把上一任總督抓起來背鍋,理由是私自出售居留證、私自收錢允許華人登岸。

  這已經不再是那個勇猛開拓的東印度公司了,而是腐化成了一個上下欺瞞、推卸責任、内部勾心鬥角、七省圍繞着17個董事團人選互相使絆子的龐大舊物。

  菲利普斯的擔憂,讓瓦爾克尼爾覺得大有道理。

  “但我剛剛說過,我支持勘合貿易。是不是可以寫,從利益的角度,我支持勘合貿易;但從主權的角度,我反對勘合貿易?”

  “是要利益還是要主權尊嚴,讓董事會去選?”

  菲利普斯覺得這個辦法看似折中,可實際上卻是把董事會架在火上烤。

  “總督先生,你覺得董事會,會選擇主權尊嚴?還是利益?”

  瓦爾克尼爾不做聲,這是個不需要回答的問題。

  如果這麼說,不就等于是自己在批評董事會的人不講主權的尊嚴的嗎?

  即便信件不公開,那這封信本身也會讓董事會感覺到一陣惡心。

  “總督先生,如果我們提醒董事會,劉钰可能會用這種可能的陰謀手段。那麼,董事會很可能直接拒絕勘合貿易。同時,董事會必然會拒絕平等外交和關稅協定的要求。那麼,必然會導緻大順對我們的經濟制裁,甚至驅逐商館人員。對吧?”

  這也是必然的,董事會不可能同意平等外交、關稅協定的要求,那是要斷公司的根。

  

  “所以,總督先生,如果我們對劉钰舉動的猜測,導緻了影響對華貿易。那麼,董事會在事後,是否會認為,劉钰未必會那麼做?萬一勘合貿易隻是第二選擇呢?萬一勘合貿易也是劉钰真心的要求,并不是用來做掩護的詭計呢?”

  “那麼,我們的預測和警告,到底是功勞?還是要對大順驅逐我們商館、導緻公司對華貿易銳減一事負責呢?”

  “到時候,股東們發現分紅銳減、發現對華貿易的利潤降低、發現股價降低,肯定需要有人負責的。”

  “到時候,提出劉钰可能使詐的我們,就要來負這個責任了。”

  瓦爾克尼爾沉吟一陣,把有些沉重的頭,用力地點了點。

  是的,如果劉钰使詐,他們要背鍋,要借二人的頭,平息荷蘭愛國百姓的怒火。

  如果提前告訴了董事會,他們還是要背鍋,還是要借二人的頭,平息東印度公司股東的怒火。

  菲利普斯用了一個比喻。

  “總督先生,一個醫生看到一個貌似健康的人,說你有病,必須要切除手臂,否則會死亡。但這個病人此時非常健康,沒有任何的病痛和症狀。”

  “病人害怕了,切除了手臂,果然沒死。那麼,在其之後的餘生,是會感激那個醫生?還是會痛恨醫生切除了他的手臂?”

  這個比喻說的是人性,顯然,那個病人在日後漫長的獨臂歲月中,感受到獨臂的不便之後,一定會埋怨那個讓他切斷手臂的醫生。

  這番将人性想的很險惡的話,讓瓦爾克尼爾下定了決心。

  “你是說,我們明知道劉钰可能耍詐,但是不能将此告知董事會。”

  “我們明知道董事會心裡會選擇勘合貿易,但我們要旗幟鮮明地反對勘合貿易。”

  菲利普斯鄭重地點頭。

  “是的。這是我們唯一可以全身而退的辦法。”

  “如果劉钰真的耍詐,那麼我們旗幟鮮明地反對勘合貿易,信件一旦被曝出,那麼我們就是祖國的英雄,維系主權尊嚴的愛國者。董事會礙于民衆的情緒,不但不會處置我們,反而可能讓我們繼續擔任職務,從而給民衆一個交代。”

  “如果劉钰沒有耍詐,接受勘合貿易,同時也不揭穿朝貢是主權受辱的皇帝新衣,我們最多也就是被董事會不信任,調回去擔任一些閑職而已。”

  閑職,聽起來不是好事。

  但菲利普斯語氣漸漸沉重。

  “總督先生,事實上,我不想在巴達維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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