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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男頻 曆史軍事 新順1730

第三零零章 臨别告誡 五

新順1730 潇騰 4554 2023-04-12 00:56

  劉玉說李欗終究還是不相信未來是屬于工商業的,看似是在談未來,其實也是在暗戳戳地提醒李欗:新興階層,已經成為一支可以利用的力量了。将來你真想要幹點什麼,就得拉到财閥、金融家、資本家的支持。

  至于說什麼工業債券優先買土地什麼的,說白了,就是把優質的、有潛力增值的國有土地,低價賣掉,籌集資金,完成基建和重工業基礎。

  順帶解決一下華北地區的“土地贖買”,強制地主轉型。

  按這個套路,強制轉型的地主,手裡捏着的,與其說是鐵路的股票,不如叫強制儲蓄工業國債。

  到時候,地主無非兩個選擇。

  要麼,每年領點利息,等着将來鐵路修好了,遷徙到松花江畔買地墾殖經營、賣大豆,融入貿易體系。

  要麼,把手裡的國債券低價賣掉,誰有錢賣誰,拿着現金,但不可能從朝廷這裡拿現金——想從朝廷手裡拿現金,到期之後才能兌。

  為了防止工商業資本往華北的土地上回流,肯定還是要加一些土地買賣的限制條件的。

  簡單來說,就是依靠這些年朝廷積攢下的“信譽”、“跟我走能發财”的慣性,籌到錢。用松遼分水嶺以北的“此時的荒地”,作為投資的回報。

  實際上,仍舊是高額的收益率。一方面有固定的股息,另一方面還有将來的土地,算起來收益率絕對不低,隻不過是個比較長的周期。

  經濟嘛,開玩笑地說,有時候就是透支未來。

  透支未來,賭技術革新、新的爆發點。

  如此時劉玉說李欗不要首鼠兩端一樣,等于是低價出售将來鐵路附近的可耕種、可種經濟作物黃豆的土地,那就是透支未來。

  這事,真要論起來,和前朝萬曆末年的袁世振鹽法改革,差毬不多。都是把将來的潛力透支掉,先把錢弄出來,解決現在的問題。

  劉玉對未來當然是有信心的,而且并不反對這種透支未來的做法。

  畢竟,他又不是站在李家王朝的角度去考慮“未來”的。

  拿三都知道,土地這玩意兒,無所謂,逼急眼了就革命,革命完了分地。而大工業、基建、鐵路什麼的,搞出來的就沒法拆,你總不能一人扛一個鐵軌回家吧?

  大順将來死了,地還在那,無非就是地歸誰的問題。鐵路、基建、運河、還有将來要修完的黃河新河道,總不至于說将來再出個反人類的,把黃河扒了吧。

  是透支未來嗎?

  可以算是。将來可能能值3億兩的土地,現在籌錢修路也就賣個幾千萬兩。

  或者說,大順王朝最保守的軍事力量,可能的邊疆良家子、皿稅自耕農,也即将來鎮壓的鋒利的刀,地被資産階級占了,那肯定這樣的皿稅自耕農就少了。

  但透支的,是大順朝廷的、哪怕是李欗将來搞點事之後的新新順朝廷的未來。

  對于抽象的民族、未來、總體、将來的國家,等等而言,則是生産力的提升,和一筆巨大的遺産。

  因為像是劉玉,不站在李家王朝的角度去看這件事,那就不是透支未來。

  相反,會給未來,帶來大約2億畝商品糧大農場化的耕地和與之相關的土地概念水利建設等;會給松遼分水嶺以北帶來至少幾百萬的快速遷入的人口,即可實邊,又可緩解華北地區轉型的小農痛楚;會留下一個基本成型的關外鐵路網;會留下一個和大順經濟更加綁定的南洋蔗糖經濟;會留下為鐵路修建而增産的冶鐵廠煤礦。

  以及,會帶來數百萬的農業雇工、鐵路工人、煤礦工人等。

  不過,換另一種視角看這個事,其實更明白。

  簡單來說,就是“對外擴張和殖民掠奪”的利益分配。

  快速變現,朝廷拿小頭。

  土地售賣,資本拿大頭。

  大順朝廷拿到對外擴張的小頭利益,去修路、基建等。從而使得原本不值一文的一些地方的土地變得值錢,創造了資本主義生産模式所需的條件,基本上也可以理解為修這條路是為了方便資本賺取利潤。

  讓資産階級拿到對外擴張、邊疆戰争和殖民掠奪的大頭。

  如果這麼看,那就很清楚了。

  至少在這個體系之内,誰才是真正的統治階級、國家機器是為誰服務的、以及資産階級認為自己還無力統治轉而将統治權暫時交到舊貴族中萌生出的新一代,由他們暫時代理統治。

  從這個角度看的意義是什麼?

  顯然,意義非常大。

  李欗若是能明白這一點,能理解階級間的利益分析,那他才能知道自己該怎麼搞事、搞事要依靠誰的力量、搞成之後怎麼回報、以及之後的政策該為誰制定。

  

  土地,本來就是這個大航海時代的尾巴期擴張的最大成果。也是最容易變現的。

  李欗有一句話說的很對:隻要交通工具變革了,那麼原本一文不值的很多土地,就可以迅速升值。比如北美的土地、澳洲的土地,當然也包括說松花江黑龍江畔的土地。

  劉玉的意思也說的很明白了。

  你可以打着幫助小農解困、增加人均土地面積、移民以解人地矛盾的幌子。哪怕說你打着諸如什麼《論貧困的消滅》裡面那樣的幌子,也無所謂。

  關鍵是,你得清楚。

  幌子是幌子。

  屍骨是屍骨。

  李自成是李自成。

  你是你。

  你可以打這樣的幌子,但你得明白,幌子之下,你是要為資産階級更好的獲取利潤而服務的。

  老馬說:【欺詐讓渡國有地、盜掠共有地等等,将其轉化為近代私有财産,都是原始積累的方法。這些方法,給資本主義農業以活動的領域,使得土地并合于資本……】

  這種模式,在英國表現為圈地運動,在北美則表現為大塊土地售賣制和土地贈送制。

  區别就是,圈地是因為地上有人;而北美模式則是因為……把原本上面的人,殺光了。

  在這裡,大順采取的方式,類似後者,而盡量避免在核心區搞兼并。

  更準确點說,就是劉玉在告戒李欗,不要在那些無人的邊疆地區,仍舊試圖用“青春版的土地思路”去解決問題。

  既然說,承認私有制、認可土地買賣,那麼小塊土地所有制最終還是會玩成兼并,亦即尹裡奇說的“美利堅模式”——國有土地、宅地法、小農、貧富分化、兼并、最終資本主義性質農業的農場。

  那大順松遼分水嶺以北的情況,那就幹脆别脫褲子放屁走完這個過程。直接搞大塊土地所有制。包括以欺詐讓渡國有土地、低價售賣國有土地、贈與土地、優先購買等等任何可以的方式。

  以史為鑒。

  早期北美這麼搞,确實出現了土地投機風。那純粹是因為漢密爾頓脫離了當時的生産力水平和運輸水平,多邁了一步,扯着蛋了。等着鐵路等修好之後,使得土地經營有利可圖,最終還是完成了兼并和大塊農場。

  而大順這邊恰恰不同。

  一旦鐵路修好,松遼以北的黃豆若能運出來,那麼這裡就完全可以套用南方州的種植園模式,依靠市場、經營土地。

  确實如劉玉所言。

  大順有些地方的基建,資本是願意出錢的。因為資本是“單對單”的。

  比如說,武夷山到閩江的運河,資本出錢修運河,資本收的是運河的通行稅,這是有利可圖的,而且長久看都是有利可圖的——隻要對外茶葉出口依舊把持在大順手裡、隻要歐洲人沒有偷走茶苗,無論将來大順的政策怎麼變,是繼續松蘇出口、還是廣東通商、亦或者直接福州通商,那麼從武夷山到閩江的運河都是有利可圖的。

  包括說,修建的從膠州到濟南府的鐵路,也是如此。

  這即是“單對單”,資本隻看自己投資的單個事物的效益,而不可能去統籌全局。

  而如從京城、亦或者旅順,修過沉陽、過六百裡松遼分水嶺直到松花江、黑龍江的鐵路。

  隻看鐵路,短期内效益和回報,基本是看不見的。

  所以。

  要麼,朝廷出資來修,從全局的視角來看問題。這裡包括傳統的全局視角:實邊、遷民、解決華北的人地矛盾。

  要麼,就得出台相應的政策,使得鐵路本身被抽象掉,而把利潤放在别的地方,從而讓資本願意出這個錢。

  這裡面的區别,對于統治者而言,那可大了去了。

  簡單來說,第一種,朝廷出資來修。

  比如說,搞“三饷”模式,且學崇祯,【暫累吾民數年】。

  結果修成了,老百姓也不滿意,地主跑那邊種地也不記朝廷的好處、資産階級說不定還得被“助捐”啥的心裡也得罵。

  完後吧,事後移民、屯田、戍邊、實邊啥的,遷徙人口,大家不肯遷徙,又得罵一頓。

  但是,換劉玉說的這種模式,那就大為不同。

  資産階級美滋滋地得到了土地、得到了原始積累、以後還會返還“本金和利息”,完後還能通過剝奪那些農業雇工的剩餘價值獲取利潤。

  小農這,又覺得不傷自己、不曾征饷、家裡過不下去又可以去那邊打工種豆子,說不定還能得塊農場周圍的份地。

  而勞動力,本身又不缺:地主兼并、放貸、或者破産導緻自己失地,“自願且主動”地爬上開往松花江的四等車廂,去給人種豆子,那至少不是統治者征三饷導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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