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道坤娘見兄長頓足悔恨不已,大為不解。
隻聽書豪接着說道:
”前日我與世衡一起吃酒,方聽他說起中意你許多年,隻因家境艱難,怕委屈了你,始終不敢提親。
。。隻道你與他是同樣心思,哪知你全不留意,竟答應了李家!“
坤娘方知這一樁公案未了,微微歎了一口聲,說道:
”我與他無緣,不說也罷。哥哥,既是這樣,改日你約他與我一見,說清楚便是了,不必以此為念。“
忽轉念一想,又道:
”哥哥,聽說你要去投軍可是真地?你若走了,叫嫂嫂和孩子如何是好?
若是父親知道,怕不打折了你的腿!“
戰豪急道:
”不可說與父親知道!此事容我慢慢思量。
就不要改日了,我立刻就去尋了世衡來家,你與他說清楚,不要傷了人家的心才好啊!“
坤娘知世衡與哥哥從小一起玩到大,便是與自己,也是多年的玩伴,交情頗深。
雖不知世衡對自己存着這一番心思,然若是因親事使他傷心,坤娘也是不忍心的,就向着哥哥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戰豪急慌慌地出門了,坤娘就進屋坐着,與嫂嫂閑聊。
正說話間,世衡随戰豪匆匆進了門,見了禮之後,各自坐下,一時無言。
坤娘覺得久坐不言也不是辦法,索性就先開腔說話吧!
正要張口,忽見世衡面帶憂傷地望向自己,聲音竟略帶哽咽地說道:
”你已然答應人家了,我自是沒有機會了。隻是望你今後能過上舒心的日子,我别無所求。“
坤娘不知如何回答。
聽他頓了一頓,又說道:
”我與戰豪已經約定,一同投軍,不日出發。未知将來是否還有相見之日,“
說着從懷中摸出一個手帕包,
”這個,你留着做個念想,千萬不要推辭,不然,我,我,我...”竟說不下去了。
坤娘忙接過手帕包,急急說道:
“我知道了,我明白。
投軍的事情是否再考慮考慮?上戰場可不是耍的啊!”
世衡望着坤娘,停了一下,說道:
“知道你擔心我,已經很欣慰了。
隻是你是知道的,我從小不愛讀書,隻愛習武,如今一身本事,無用武之處。
隻有投軍還可掙個功名。你就不說了,唯有我那老娘,如今無人照管。
你出閣之前,能否隔三差五去看看她?”
坤娘忙道:“這個自然,不必挂心。縱我不在家,嫂嫂也會照料的。”
世衡又望了坤娘不作聲,有一刻鐘的功夫,突然站起告辭回家。
坤娘望着他離去的背影,沉思良久。
那個寬厚雄壯的背影,也許從此後就再也看不到了。
她蓦然記起一件事,便辭别嫂嫂急忙走了。
坤娘是記起當年民團興起的時候,父親曾接受了一位鄉紳為表謝意贈送的把良弓,仿佛還有個名号,稱為“彤弓”。
不如就贈與世衡略表寸心。
況且他武藝高強,正好投軍用得上。
她毫不猶豫地走進父親的書記,取下牆壁上挂着的彤弓,回到哥哥院中,囑咐他将此弓交付世衡,以完此結。
哥哥倒也不推辭,就收下了。
坤娘知世衡與哥哥從軍決心已定,再難勸說,心中不禁憂慮。
嫂嫂年青,侄兒幼小,如何是好?
自己不日就要出嫁,以後也難顧及嫂嫂侄兒。
父母若知他們唯一的兒子從軍出戰,不知該如何擔憂傷心,此事到底怎麼與他們說呢?
回到房中,坤娘才把懷中的手帕包取出,捏一捏,硬硬的,猜不出是什麼東西。
層層打開,始見裡面是一個用木頭刻的小人,眉目清秀,雲髻高聳,鬓邊兩隻小辮俏皮可愛地垂在雙肩,俨然一個小小的自己。
坤娘不覺笑出聲來,倒也可愛。
忽地想起,胡世衡如此細心地雕刻自己,必是心中挂念不已,不免長歎一聲,怔了半晌,才将手帕依舊包好,就藏于房中首飾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