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上次胡世衡偷偷帶着石秀姑回家，距離現在也兩年多了，胡母一直也沒有世衡的消息，既無信來也無銀子送回家。

　　胡家的日子越來越艱難了。兩個下人的月錢胡母是一直不拖欠的，然而支付了月錢以後，日常生活的開支漸漸要把老本都要動用完了。

　　也不知世衡是生是死，胡母倒是不太擔心自己的生活，更為憂慮的是世衡的安危。

　　這天正是陰曆十月十五，胡母命廚娘焚了香，擺了供果，就在菩薩前跪下祈禱。

　　本來豫西的規矩十月初一是要掃墓上墳的，隻是胡世衡這些年不在家，他父親的墳也好些年沒上過了。

　　每逢清明十月初一，老太太也隻能在家焚香祝禱，除此之外，每月的初一十五，都是老太太的燒香日。

　　老太太信的不知是佛教還是道教，總之她知道的神仙家裡都敬得有，觀世音菩薩，老天爺，竈王爺，财神爺，關公，包公，甚至還有魁星爺。

　　據說老太太早年間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神仙在雲中對她講：“怎麼别的神仙都供了，卻沒有我的位置？”

　　醒來卻不渾然不知這是哪路神仙，去何家祠堂詳細述說了夢境，問了族裡的老人，方才知道這是魁星下凡，于是在家裡又敬了魁星。

　　以後凡是村子裡有念書的孩子的家裡，每年過年都要來胡家串門，擺上供品香爐，燒了紙元寶，敬獻魁星爺，好保佑自家孩子早日考**名。

　　也因此，胡母在村裡的名聲極好，大家都願意接濟她一下，每逢上門供奉魁星爺的時候，總要帶一份禮物給她。

　　敬了關公包公，自是為着保佑自家兒子一路平安順遂，不吃官司，不受冤枉。

　　如今兒子生死不知，胡母無可奈何，隻能終日裡與神仙為伍，不是在供奉神仙，就是在用金箔編制元寶，以備供奉所用。

　　在集市上，老太太請人給自己家老頭世衡他爹寫了一個牌位，又給胡家祖先也寫了個牌位，自此便不用上墳，清明和十月一都在家裡燒紙元寶了。

　　這日原是十五，供奉過各路神仙之後，老太太便坐在椅子上開始編制金箔元寶。

　　這原是她幾十年做熟慣了的，便是眼睛看不見，用手摸着也是完全沒有問題。

　　她編制的元寶鼓鼓囊囊的，煞是好看。

　　廚娘坐在她身旁摘菜，老院公在院内打掃澆花，雖然寂靜無聲，倒也清淨。

　　這日，玉錦與婆婆閑坐無事，便教女兒慧茹針線。

　　慧茹一邊學針線，一邊望望母親的臉，小心翼翼地說：“娘，為何哥能上學堂，我就不能？我也想上學堂。”

　　隻聽祖母嗔道：“女孩家家的，上什麼學堂！”

　　玉錦倒笑了：“娘，聽說如今城裡也開了女子學堂，專門教女子上學的。”

　　“還有這種事？不過，女孩家，抛頭露面外出上學，隻怕人家笑話。”

　　“怕他們笑話倒在其次，就隻是女孩子們出門多有不便，教人不放心。”

　　“怎麼不怕人笑話？将來不好說婆家。有道是說在外面什麼人不見？婆家人未必不嫌棄。”

　　“世道變了，若是那等不開眼的，還守着老規矩，自然是講不通道理。若是開明的人家，女孩子也一樣讀書認字，還上大學呢！”

　　“大學是啥學？是翰林嗎？”

　　“可不是翰林嗎？！娘你是不知道，往後女子還有做官的呢！聽說那太平天國，男人女人一樣平等，女人可以從軍，還可以當将軍呢！”

　　“唉喲，這世道可真是不同了！隻是那太平天國到底還是造反，算不得正統。有朝一日，朝廷也建了女子學堂，叫咱慧茹也去上上，長長見識。”

　　慧茹隻見這話好不高興，就用胳膊肘頂一頂母親：“娘你聽奶奶說的，你們可都記住了啊！打聽着女子學堂開了，可一定讓我去上啊！”

　　玉錦笑了：“瞧你性急的！行，記住了！如今你在家裡，倒把三字經弟子規女訓這幾本書先念熟背會，每天練習二十頁字，完成了再說吧！别去了學堂裡也是個睜眼瞎！”

　　慧茹撅起嘴：“那些我早就會背了。哥走前給我留了一本古文觀止，現下正看這個呢！隻是有些難懂，也沒個人教。娘你找個先生教教我嘛！”

　　玉錦深思了一會說：“此刻我還沒個主意，待我尋訪尋訪，若有能教你的先生，自是想辦法讓你附個私塾先上着。”

　　慧茹高興地幾乎跳起來，奶奶忙說：“哦喲我的乖孫女，你可招呼點吧，小心把針紮住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