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石達開此時正在中軍帥帳中安排明日渡河的具體事宜,翼王娘獨自在營帳中歇息。
幼子剛剛出生還不足三朝,連名字都沒起呢,乳母正在一旁喂奶。
石定忠和石定基此刻都在王子營帳中安歇了。
秀姑忽然闖入,倒讓翼王娘吓了一跳:“何人擅闖我的營帳,大膽!”
乳母吓得抱着小王子退在一旁,門口的軍士被世衡攔下,在門口閑話。
秀姑悄悄行至翼王娘床前,低聲說道:“嫂嫂莫怕,是我。”
黃氏聽見是細妹的聲音,長舒一口氣道:“卻你是個小丫頭,吓我一跳。你為何作此打扮?又在玩什麼?”
秀姑低聲說:“嫂嫂莫驚慌,細妹不是在玩。先讓乳母出去吧。”
黃氏遂命乳母:“把孩子抱過來,我的奶也漲了,且喂他一喂,你先下去休息吧。”乳母答應一聲退下。
她輕身一躍,跳在營帳窗口,将窗簾拉上,四面環顧無人後再次來到黃氏跟前,黃氏見她如此,倒也鄭重起來:“出了什麼事?”
秀姑道:“嫂嫂,現下有件事與你商議,今夜世衡掩護我,準備逃離軍中,前往鞏縣。我欲帶小王子一起走,你趕緊收拾收拾吧!”
黃氏聽說着了慌:“這卻不行。小王子不滿三朝,還在吃奶,怎地長途跋涉?況你有身孕,行動不便,為何千裡迢迢要去鞏縣?”
秀姑望着嫂嫂,不發一言。
黃氏登時明白了,情勢危急,不容商量。
她立刻下床,披上衣服,低聲問道:“此事可與你哥哥說知?”
秀姑道:“未曾。”
黃氏知道石達開允許軍中将領凡有家眷者,都跟随左右,不像洪秀全那般不通人情,若在臨危時刻,自己兒子妹妹逃脫,必無顔以對三軍,故秀姑不肯與石達開說知。
秀姑道:“嫂嫂,時候不早,萬望早做決定,即刻收拾東西,把孩兒給我。”
黃氏見秀姑不由分說将孩子抱在她懷裡,知事情緊急,不可耽誤,于是迅速将小王子衣物食品中,就撿那不起眼的不會透露小王子身份的尋常衣物收拾成一個包袱,又塞了幾張銀票在秀姑懷中,匆忙推她:“快走!”
待秀姑将及出門,又叫:“慢着!”
秀姑回身,隻見黃氏将孩兒抱住,親了又親,将自己的奶水抹在孩子唇邊,許是想讓孩子記住自己的味道。
而後将孩子捆綁妥當,就背在秀姑身後,把包被又掩住了頭部,即推了秀姑一把道:“千萬保重!”
石秀姑抱起孩子到帳門口,學了一聲蛤蟆叫,世衡已知,便用言語将軍士引開,讓秀姑出門,等她隐身在夜幕中,才放軍士繼續守衛巡查。
話說石秀姑一路狂奔向北,不知道路,隻沿着北方急奔。
也不知行了多遠,約摸有半個時辰,忽然路旁有兩個身影閃現,其中一個一把拉住秀姑藏進路旁樹叢中,另一人在旁邊守候望風。
秀姑未曾出聲,便被捂住了嘴巴。隻是聞到氣息,便知是世衡了。
她松了口氣,轉身撲進世衡懷中。
世衡輕拍懷中的秀姑,待她飲泣一會兒,才捉住她雙肩,望着她說道:“秀姑,此一去責任重大,你可知厲害?”
秀姑點點頭。
世衡又交待道:“不要與任何人搭讪,直接回家。好好把小王子和咱們的孩子撫養長大,好好照顧咱娘,等着我回來。”
秀姑點點頭。
世衡又說:“鞋子裡有銀票,然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承兌,恐被人查出。你的身份衣裳均是窮人,這是一些散碎銀子和銅錢,你沿途買些吃的,不要餓着小王子。”
秀姑又點點頭。
世衡接着說:“這一本是翼王傳與我的鴛鴦腿秘笈,你也學過的,就夾在包袱裡,等小王子和我們的孩兒長大了,教他們習武報仇。”
秀姑淚流滿面,繼續點頭不語。
世衡把一些幹糧裝進包袱,還有兩隻羊皮水袋挂在秀姑腰裡,說:“一隻是水,一隻是羊奶,給小王子吃的。”
秀姑不敢大聲哭出來,伏在世衡懷中抽噎個不住。
那邊傳來劉越的聲音:“好像有人來了。”
世衡牽過一匹馬來,把秀姑扶上馬鞍,缰繩塞在秀姑手中,然後一拍馬屁股,馬兒便飛奔起來,一溜煙地跑開了。
劉越與胡世衡上馬又在後面暗暗跟随了五十裡地,看看到了安全地界,方才放心回去。
且說細妹伏在馬上一面啼哭,一面飛奔,知此去再難見到世衡和哥哥了,心中不免悲痛非常。
然念及小王子和腹中胎兒,她不得不離開。跑得越快越好,離得越遠越安全。
直跑了一個多時辰,忽聽得背後小王子似是在哭泣,隻好勒住馬兒,下馬到附近找了一塊大石頭坐下,解下背帶,抱起小王子,發覺小王子尿布已濕,便從包袱中拿出一件幹淨的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