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分危急之時,翼**隊丢下即将攻破的南昌城,即将準備就死的曾國藩兄弟倆,還有誓與南昌共存亡的所有湘軍兄弟們,包括何戰豪,回援天京去了。
得知敵軍忽然退去,曾國藩大喜過望。
全軍上下相擁而泣,高呼“萬歲”,望天叩首,叩謝上蒼,救湘軍于水火之中,留下湘軍軍民的性命,以圖後起。
大戰過後,一片狼藉。城中瓦礫廢墟,屍橫遍野,哭聲震天。
雖然敵軍退去,然死傷慘重,糧草物資俱已告乏。
因為石達開來襲過于突然,曾國藩完全沒有防備,來不及布署,來不及請求救援,孤軍被圍,幾遭滅頂之災。
今後無論如何也不能這樣了。
曾國藩下令,整修城樓,安頓百姓,向長沙告援,請求征兵入伍并解糧草到南昌。
自己在城中巡視一圈後,回到房中,展開奏折,構思措詞。
奏折中他深刻剖析了自己所犯的種種錯誤,向鹹豐皇帝承認自己的愚蠢和無能。
請求聖上革除自己一切官職,處罰自己,另行任命賢能人才來應對太平軍。
請聖上批準自己回鄉探親,照顧病危的老父親。
奏折一經送出,曾國藩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
人貴有自知之明,吾不如石達開甚矣!
然聖上批文一直未下。
許是鹹豐帝一時找不出代替曾國藩的将領,也許是鹹豐帝對曾國藩尚存有一絲希望和期盼,不願意他就此離職。
總之,批文一直不下。他就隻能呆在南昌。
無奈曾國藩讓二弟曾國華先回長沙照顧老父親,自已獨守南昌,進行南昌的複建事宜。
且說石達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揮師天京,與東王楊秀清燕王秦日綱裡應外合,大破湖北提督向榮所建的江南大營,解除了天京三年的圍困之苦。
向榮與部下倉皇逃走,不知去向。
此一戰徹底摧毀了向榮嘔心瀝皿多年建立的江南大營,使得向榮心力交瘁,僅僅過了兩個月就病死了。
此時已是1856年的六月份了,天氣異常炎熱。
天京解困後,大軍駐紮城外,石達開隻率幾十個親兵入城觐見天王洪秀全。
來到天王府,内官禀報天王。
稍候片刻,便請進大殿。殿内正中坐的自然是天王洪秀全。
由于天王府陰暗潮濕,殿内白日仍高燒蠟燭,環繞大殿的都是五色宮燈。殿中四角擺放冰缸,旁有宮女不住執長柄宮扇徐徐扇風,故此殿内不覺悶熱,倒有絲絲涼意。
洪秀全信奉基督教,然基督教會卻不予承認,理由是認為他對教義的理解認識不足。
洪秀全一怒之下,遂自己成立教會,稱“拜上帝會”,同時吸收了楊秀清,蕭朝貴,韋昌輝等2000人成為會員,并于鹹豐元年在金田起義,建國号太平天國,自稱天王。
1853年(鹹豐三年)定都南京,稱天京。頒布《天朝田畝制度》,又分兵西征、北伐。
他原本隻是信奉基督教而已,并沒有預料到自己能成為皇帝,建立一個國家。
他雖出身耕讀之家,也讀過私塾,念過四書五經,懂得私自建立國家自稱天王是謀逆造反,是要被誅九族的。
若非教會不認可他,他也不會自行創立教會。
若非政府想剿滅他的教會,他也不會帶領會員起義。
若非起義如此容易,投奔他的人越來越多,他可能也不會建立太平天國,成為一個皇帝。
他原本隻是想傳教而已。
如此一來,他很被動。
他不知道如何治國,如何治軍,如何去與清廷對抗。
他沒有信心,也沒有決心,更沒有勇氣和膽量。
然而天國已經成立,怎麼辦呢?
他所理解的最神聖美妙的國家和社會,應該就象《聖經》中所描寫的,大家人人向善,無欲無求,一切平均分配,男女平等,大公無私。
那麼,就用這本《聖經》來治理我的國家吧!
他揣摩制訂了《天朝田畝制度》,渴望天下大同,一切都和平共處,沒有戰争,沒有不公,沒有貧賤富貴之分,沒有老幼男女之别。
所有的人都擁有同樣的權利和義務,大家擁有一樣多的财産,共同吃一鍋飯,穿分配的衣服,住分配的房屋,天下大同,多麼好啊!
他革除了所有的小家庭,革除了夫妻制度,尊重一切自由的選擇。
他甚至建造了男宿舍,女宿舍,選拔了男兵也選拔了女兵,任命了男性官員,也任命了女性官員,待遇平等。
他封了好多的王,最多的時候有兩千七百多個,王侯将相甯有種乎?誰天生就是王?王位輪流坐,明年到我家。
他還封了許多的丞相,官職等級稀少,差别不大,就是想要取消階級,降低差距,所有太平天國的百姓們一切平等自由太平安樂。
然而這一切的平靜下面暗潮湧動,人心似虎,欲壑難填。
天王洪秀全意識到自己已經很難再控制整個天國的局面了,很難控制諸王的行為了。
他們有了權利,有了兵力,自然也有了想法,與他截然不同的想法了。他們的目的可不是隻做個自由平等的太平百姓就夠了。
洪秀全的心中充滿了悲哀。
他很憐憫這些人,也很憐憫他自己。
他不知道他還能保衛天國多久,保護他的自由百姓多久,然而他累了,他似乎就要屈服了。
看到石達開高呼“天王萬歲”跪倒在大殿中央時,他的心忽然間一動,是翼王回來了!
石達開回來了!
在這一群如今漸漸瘋狂的人群裡,可能就剩下這麼一下頭腦清醒的人了,石達開,我的好兄弟,你終于回來了!
洪秀全止不住地内心欣喜萬分,竟從座位上跑下來,匆忙到大殿中央親自扶起了石達開。
“翼王回京救駕辛苦!救駕有功!”
“來人!命禦膳房整備酒席,朕要為翼王慶功!朕要為翼王接風洗塵!”
楊秀清與秦日綱同時懷着異樣的心情,卻露出同樣的神情望這一對親似兄弟的君臣相逢時的喜悅之情,默不作聲。
破了江南大營,是誰的功勞?是他石達開嗎?
楊秀清與秦日綱互相對視一眼,二人的矛盾日漸加深,此刻卻同仇敵忾,成了同病相憐之人。
想那石達開明知天京被圍兩年,卻一直在江西與曾國藩相抗,遲遲不來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