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書蘭一行一路未曾停留,她們于午時抵達了西山别院。
傅大官聽到外院侍衛的傳報沉默了數息,那雙小眼睛滴溜溜的轉了數圈,才起身走了出去。
這小妮子,厲害!
以董書蘭的身份,她隻需要派人來一趟,傅大官就得趕回臨江去面見。
可她沒有這樣做,而是親自來了。
意圖傅大官當然明白,隻是他不願意去蹚這渾水才借着端午的由頭離開了臨江城,本想着十數日之後回去,臨江之事已定,也就沒他什麼事兒了。
傅小官坐着沒動,隻是在聽見董書蘭董小姐這個名字的時候,腦海便浮現出了那副容顔。
前世見過美女無數,但如此純天然無污染的美女,還當真是兩世以來的第一個。
隻是紅顔禍水,此刻的傅小官僅僅是驚豔,并無他想。
起身倒水洗茶,傅小官另起了一壺新茶,
自己畢竟是小主人,他倒沒有去想避開,那就煮一壺茶,略盡地主之誼吧。
視線投向月亮門,傅大官在前微微躬身引路,董書蘭在後,穿着一身白衣,臉上戴着一張白面巾施施然而來。
“請!”傅小官面帶微笑伸手示意依然沒有起身。
董書蘭視線落在傅小官的臉上,那是一張幹淨清秀的臉,神情自然大方,完全沒有絲毫緊張,當然更看不到半分惶恐愧意。
春秀後至,手捧兩幅書頁,想了想,遞給了傅大官。
“秀兒,去準備午飯,為董小姐洗塵。”
傅小官随口吩咐,手裡沒停。
桌上爐火正旺,壺裡水已沸騰,煙霧袅繞。
揭蓋入茶洗茶煮茶,稍頃,斟茶,遞給了傅大官一杯,又遞給了董書蘭一杯,自己面前放了一杯,視線看向了他爹。
你倒是說話啊,這場面冷得有些尴尬。
董書蘭也沒有說話,她想着這些日子收集的情報……這情報好像有些失誤。
不過這家夥曾經的孟浪她是親身體會過的,這點錯不了,但此刻卻表現得很是沉穩——如此心機,不可小視。
傅大官笑呵呵開口了:“尚書千金光臨寒舍,蓬荜生輝啊,來來來,小姐請用茶……其實,小姐要見老夫,隻需帶個口信,老夫就算有天大的事也肯定立馬滾回臨江,小姐如此,真是折煞了老夫,令老夫汗顔啊。”
董書蘭掀開面巾品了一口,放下杯子笑道:“傅家主為臨江首富,小女子豈敢以口信邀約,反倒是小女子不請自來,還望傅家主海涵。”
兩人一陣吹捧,沒一句落在實在處,傅小官淡然聽着,偶爾一笑,手上未曾停下,茶水倒得頗為勤快。
其間傅小官再未說話,董書蘭偶爾會看他一眼,當然,這隻是為自己解惑,這惑沒解,反而愈發的疑惑了。
然後她的視線落在了傅大官随手放在石桌的紙上,便微微的蹙眉,神情輕柔,并沒有人看見。
這字……不堪入目,卻裝裱的極為精良,愛好獨特。
傅大官見董書蘭看着那兩幅字,笑道:“我兒昨晚所作,小姐學究天人,能否指點一二?”
董書蘭拿起了那兩頁紙。
原本不過做做樣子,如果需要,她也不吝于違心的贊美兩句。
隻是……
她的神色忽然嚴肅了兩分,傅大官對這事極為上心,心裡有些緊張。
他也不懂詩詞之道,隻是讀來上口,卻不知究竟這兩首詞水平如何。
“山與歌眉斂,波同……醉眼流。”
“遊人都上十三樓……十三樓?”
董書蘭不知覺的低聲吟誦,眉宇間愈發凝重。
“……誰家水調唱歌頭。聲繞碧山飛去,晚雲留。”
“好一句聲繞碧山飛去,晚雲留……”
她沒有擡頭,再次細讀,偶有所思停留,臉上卻愈發的歡喜,然後,擡頭。
她擡頭,看了一眼傅小官。
傅小官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這特麼的,老頭喜歡顯擺啊。
她又低頭,取了第二頁紙。
“江北月,清夜滿西樓。”
“雲落開時冰吐鑒,浪花深處玉沈鈎。月缺幾時休。……月缺幾時休。”
“星漢迥,風露入新秋。丹桂不知搖落恨,素娥應信别離愁。天上共悠悠。”
“天上共悠悠……”
時間仿佛在此刻沉澱,董書蘭數次細讀兩首詞,過了許久才擡首,看着傅小官,問道:“恕書蘭唐突,這兩首詞……皆為公子所作?”
傅小官輕輕點了點頭,“小姐見笑。”
“這首詞為何沒有詞牌?”
“望江……北,江北月”
“這是望江南的詞牌律。”
“嗯,”傅小官點了點頭,“這無所謂,江南江北都行,隻是我寫的江北,就這樣随意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