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期的《戰争史研究》也是真理辦公室出品的黑材料系列,這黑材料也不用專門的創造發揮,隻要把遼東經略的幾處前後矛盾的地方放在一起,再帶着上帝視角一看,基本上都會得知大明的遼東戰局毫無前途可言,莫說什麼“複遼”,純粹是一個給大明放皿的爛瘡。
苟循禮講完,李廣元才長長出了口氣,感覺自己剛才聽得好緊張。對他們這樣的廣東鄉村的大戶來說,遼東的戰事雖然有所耳聞,但近乎于“傳說”,誰也不認為這事和自己有什麼關系。但是這些文章即關注戰場局面又從戰略層面上來解讀,還包括了後世的地緣學說。分析的廣度和深度遠超舊時官僚的所謂“兵事”。
緊張之餘,他也微微有些詫異,因為說得原本是髡賊,為何扯到了東虜上去了?這才真是一個天南,一個海北,八杆子都打不到一起去。
和尚特意談起此事,顯然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要說。他當下屏退左右,問道:“這遼東戰事危矣!隻是這與廣南又有何幹系?”
苟循禮點頭道:“老爺果然洞燭千裡!”繼而又低聲道:“老爺想必也看得出來:遼東戰局已然成完敗之勢。”說着他看了看羅和英,對方亦是微微颔首。
亦苟循禮這種不學無術之徒來說,遼東戰局的那點知識全是投考了石翁之後才陸續知道的。但是現學現賣并不影響效果。見李老爺果然上了心,胃口也被吊了起來,他知道時機已到,當下又把聲音壓得更低,抛出了準備已久的“萬人敵”:
“朝廷有意要和東虜議和,盡棄關外之地,關甯鐵騎撤回山海關。不日南下剿滅流寇,驅逐髡賊。”
“什麼?”李廣元大吃一驚,關甯鐵騎的名頭他多多少少也聽到過一些。
“老爺您想,這關甯鐵騎是朝廷每年花幾百萬糧饷養着的精兵,撤回關内,依托山海之險,堅城之固,肯定用不着如此之多的精兵強将。難不成都留着白白消耗糧饷嗎?關内的局面,流寇橫行,髡賊猖獗,都是朝廷的腹心之患,這一二年内,必有大兵南下痛剿。”
李廣元聽了,不覺點了下頭。羅和英看到海象和尚這顆“萬人敵”爆炸已然起了作用,知道火候已到,立刻上來煽風:“這隻是傳言。以在下以為,朝廷公然議和不大可能--畢竟這華夷之辨的份量太大,隻怕是當今聖上也不敢下這個決斷。不過,私下行款大有可能。”
李廣元忙問:“如何私下行款?”
“自然是派遣秘使密談了。之後大約會把關外的關隘城邑全部棄守。兵将百姓全部撤回關内。這些将兵撤回關内,依托長城防守,東虜斷然是再也不能南下劫掠了。并且,關外空餘之地,也會引來蒙古諸部,到時候東虜和蒙古諸部再厮殺一番,也就沒有什麼力氣南下了。這也是目前最可用之策。”
海象和尚道:“以朝廷來看,這大約也是唯一可選之法了。這幾十萬兵将聚集遼東,戰之不勝,又要耗費巨額糧饷。關内又是處處生煙冒火,連中都的皇陵都給燒了,倒不如全數撤回關内使用。”
“這麼說,朝廷是要南下用兵了?!”
“隻在早晚之間了。”海象和尚十分笃定的說道,“若非如此,我等何必冒此風險,四處串聯?實話告訴你吧,這廣州府所轄的各縣,都有忠義之士,秣馬厲兵,隻等朝廷大軍一至五嶺,便要群起而響應……”
自古功名最動人心,李廣元在東莞富甲一方,也算是一方的豪強。奈何族中沒有舉人、進士,出去總覺得矮人一頭,尤其是每次出門,經過其他村落,每每看到旗杆,都是異常的失落。
這還隻是虛名,論到功名的實利那真是太多太多。隻從婚姻而言,一個門當戶對的好處便說不完。想想縣裡幾個科舉大族的氣焰,自己也隻能仰其鼻息,不敢造次。
想到這裡,猶如鬼迷心竅一般,巴不得朝廷趕緊南下,自家好“起兵響應”。甚至有些“時不我待”之感:“不知朝廷天兵何時才會南下蕩滌群醜?”
日已西斜,土路兩側的水稻頂着沉甸甸的稻穗彎腰低頭無比的恭謙,遠處的池塘裡青蛙不知疲倦的争吵着什麼。稻田中偷食的鳥兒突然被夯實的腳步聲驚飛到半空中,急急忙忙的飛到一棵樹上,排排站好,驚恐的看着聲音的主人順着土路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