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章 回宥陽
“昔日朕在潛邸之時,從未想過能有今日,朕幼時失怙,全賴母妃孀居撫育,方能安穩長大,彼時朕心中所念所想,不過是盡快長大成人,加冠受禮,好承襲王位,為夏王府開枝散葉,孝順母妃。”
“後為逆王所害,僥幸得遇先生,方始入京,蒙父皇看重,收入膝下,立為儲君。”
“若無先生,便沒有朕之今日。”
趙忠祥一字一句,盡皆發自肺腑,情真意切,任誰聽了,怕是都再難無動于衷。
面對着小皇帝殷切的目光,徐章神情也随之而變,沖着小皇帝拱手躬身,道:“臣有一言,不知陛下願聽否?”
“先生請講?”趙宗祥立時激動的道。
徐章道:“微臣記得,微臣小時候有一回家母曾和臣說過一件趣事。”
趙宗祥眉頭微蹙,不知徐章怎麼忽然顧左右而言他,但徐章一向不是那種不靠譜的人,索性便耐着性子聽了起來。
“家母有回上街,打算給微臣和家父舍妹扯幾尺布回去一人做一身新衣,家母選好了布匹,卻并未結賬,而是和掌櫃的說起了價錢。”
“家母選了九尺青布,四尺花布,店家要價四百三十文,家母卻隻肯出三百文,最後雙方讨價還價,說了将近一盞茶的功夫,那店家耐不住家母的軟毛硬泡,最後雙方各退一步,店家同意以三百八十文的價格,将這些布匹賣給家母。”
趙宗祥有些懵逼,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不解的看着徐章。
徐章繼續說道:“殿下不妨想想,眼下最想做的是何事?”
趙宗祥琢磨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問徐章:“先生的意思是,先生的意思是,讓朕退一步?”
徐章并未回答,而是繼續說道:“太後大娘娘是陛下的嫡母,若是因為此事,損了陛下和大娘娘母子間的情分,讓陛下和大娘娘生了嫌隙,那才是大大的不妙。”
“個中利害,陛下心中自有計較,微臣不敢妄言!”
徐章再度拱手躬身一禮。
趙宗祥神情微變,選擇了沉默。
現如今趙宗祥雖然貴為皇帝,可實際上卻空有皇帝之名,并無皇帝之權,連玉玺都握在曹太後手中,對于朝政諸事,趙宗祥也一向沒有決斷之權,全是曹太後和韓大相公等幾個輔政大臣們一手包辦了的。
若是以前的話,趙宗祥自然不會覺得有什麼,可随着年齡一日日的增長,心智逐漸成熟,久居皇帝之位,卻無法行使皇帝之權,日積月累下來,趙宗祥心底難道就不會生出些許其他的想法來?
可若是想要掌權,曹太後那一關,是必須要過的。
若是母子二人生了嫌隙,趙宗祥再想親政的話,還會順順當當的嗎?
這事兒越想趙宗祥心底越覺得沒有底氣。
可為人子者,連替自己的生身父母掙些虛名都做不到,将待自己如親生兒子一樣,将自己撫育長大的養母接到身邊來都做不到的話,豈非枉為人子。
年紀不大的趙宗祥,心中早已有了丘壑,少時多彩豐富的經曆,也導緻了他的早熟。
一場召見,便在趙宗祥懷着沉重的心情之下結束了。
沒幾日,徐章就收到了老家那邊的回信,如今商會的生意已經趨于穩定,大哥徐彬還在陝西主持大局,父親和母親卻閑了閑了,加之從出生到現在,父親和祖父祖母他們倆言哥兒的面都還沒有見過呢。
原本徐青山夫婦是打算來汴京的,可徐章祖父和祖母的年紀都大了,而且以前年輕的時候日子過得苦,身子骨也沒有以前那般健朗了,從宥陽到汴京,上千裡的路,老人家長途奔波,确實不是個事兒,所以徐青山便在心裡頭提了一嘴,讓徐章有時間的話,帶上明蘭和言哥兒一塊兒回家看看,正好也去祠堂裡頭拜祭拜祭祖先。
徐章和明蘭商量了一下,明蘭自然不會拒絕,不過卻拉着徐章一道回了一趟盛家,問了問盛老太太的意見。
如今的宥陽徐氏,雖說人丁仍舊有些單薄,不如那些傳世幾百年的大家族人丁興旺,可當初分宗之時,卻已經将他們這一支的列祖列宗的排位都從金陵勇毅侯府的祖祠之中請了過去。
老太太早年間因着盛紘的親事,和金陵侯府的娘家人翻了臉,至今沒有往來。
雖是外嫁女,姓名之前已經冠上了盛字,可尋根究源,老太太終究還是姓徐,身體裡頭留着的終究還是徐家的皿脈。
明蘭便是打算帶着盛老太太一起回宥陽,去徐氏的宗祠裡頭看一看,拜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