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人啊。
說送就送。
也難怪内閣這邊親自來報信。
哪怕是兵部尚書崔呈秀也急了。
其實他倒是好意。
若是張靜一将這些俘虜統統都放走,到時候少不得有人事後要追究,真以為那些死纏爛打的禦史們是好招惹的嗎?
隻要抓住了這個錯處,無論你有天大的功勞,他們也能進行無數次的攻讦!
到時候,這個污點,遲早可能會被秋後算賬的。
這等事,像崔呈秀這樣的人,見得多了,大明兩百五十年,立下赫赫功勞的人何其多也,可隻要一着不慎,便是身死族滅的下場。
因為……你總會有污點,總能被人抓住,而這種污點不斷被人擴大,直到全天下人都開始傳起這樣的流言蜚語,那麼,你張靜一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幹淨了。
所以崔呈秀趕緊來奏,就是有希望陛下下旨,攔下那隊使節的意思。
隻要将俘虜攔住,帶回來,明正典刑,傳首九邊,那麼,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天啟皇帝此時顯得很訝異,他不覺得張靜一是這樣善良的人,這些建奴俘虜,他都交由張靜一處置,這也證明了他對張靜一的信任。
隻是……張靜一這樣做,倒頗有幾分不曉好歹了。
天啟皇帝此時不免又想起自己的銀子沒了,免不得罵幾句:“朕不饒他。”
口裡這樣說,卻還是盼着張靜一能給出一個合理的交代。
過了半個時辰之後,張靜一便入宮觐見。
他朝天啟皇帝行了個禮,随即道:“陛下……好像臉色有些憔悴,不知是誰惹怒了陛下?”
天啟皇帝心裡忍不住想罵,朕想到那些股票,是一宿未睡,為了遼饷的事,擔心了一夜,你現在倒是好意思說這樣的話。
此時,可謂是新賬舊賬都在眼前了,天啟皇帝便皺眉道:“朕聽說,你将俘虜們都放了?”
“是。”張靜一很認真的回答。
這一下子,一旁的黃立極和孫承宗面面相觑,都露出憂心忡忡之色。
崔呈秀則是急了:“好端端的,怎麼就放人了呢?這可是四百建奴人啊!一旦放虎歸山,便要贻害無窮。何況讓建奴使者帶回遼東……這……難道張千戶不擔心有人狀告張千戶私通建奴嗎?”
張靜一倒是很直接地道:“我若私通建奴,那麼這天底下,還有誰不私通建奴?”
這話還是很有底氣的,你可以懷疑别人,但是想要懷疑我張靜一,這未免玩笑開大了。
張靜一随即看向天啟皇帝,表情肅然地道:“不錯,臣是這樣做了,不過臣這樣做,正是因為……體會到了陛下與建奴人勢不兩立的深意,所以才敢如此。”
天啟皇帝不免面帶狐疑,道:“朕的深意?”
張靜一不慌不忙地道:“陛下當着使者的面,誅殺阿敏的那一刻起,臣就知道,陛下與建奴已是不共戴天,絕無任何媾和的可能了,既然不和,那便死戰。”
張靜一頓了頓,又道:“所謂的死戰,便是用盡一切辦法,赢取勝利!無論付出任何代價,嘗試任何的方法,任何的手段,隻要能為勝利增加哪怕一絲一毫地勝算,也要用盡,絕不留任何的後手。”
他此話一出,大家臉上的表情更是疑惑了。
直接張靜一繼續道:“這些俘虜,臣是放走了,隻是兵部這邊,消息可能沒有打探清楚。臣将那四百多俘虜,分為了三種人,其一:是建奴那邊漢人的武官,這等人……自然是要死的,臣已命人将四名漢人武官盡數斬首,他們的腦袋,現在還懸于新城千戶所的外頭!”
“臣殺他們,便是要告訴所有人,凡是為虎作伥者,必死無疑,絕無通融!這些武官是如此,李永芳也是如此,若是有人為了榮華富貴,那麼……遲早有一日,我大明定要清算到底。”
天啟皇帝點點頭:“第二種呢?”
“第二種,便是尋常的士卒,這些士卒都是遼人,他們能怎麼辦?他們家人和父母世居遼東,他們不懂什麼家國天下的道理,隻曉得當兵吃糧,要養家糊口,他們不過是被建奴人和那些漢人的武官們奴役,倘若我們連此等人都殺,那麼……那些依附于建奴的漢人士卒們,追随建奴,還敢不盡力嗎?畢竟,大明若勝,他們遲早是要死的。可臣将他們完好的釋放回去,不隻如此,每人還分發了三兩銀子,作為他們未來回到遼東之後的補償,如此一來,他們定然會想,将來大明若勝,明軍照樣不會為難他們,甚至還可能給與他們優待,等他日當真到了沙場之上,他們還肯盡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