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皇帝的心思很明确。
尋常百姓若是生出不軌之心,其實是可以理解的。
畢竟他們愚昧,也沒人教授他們這些。
可是讀書人不同。
四書五經,你們都讀了,聖人的道理,你們也喊了。
可你們敢如此,那麼說明你們心思已經壞透了,這已經不是傻,是壞的問題,所以……得往死裡整。
天啟皇帝方才幹的事,其實已令許多讀書人心寒了。
再聽他一席話,這些讀書人,心都涼透了。
那張文不可置信的擡頭看着天啟皇帝。
他萬萬料不到……自己路上遇到的人,竟是天子。
你說這天啟皇帝,他哪裡有半分天子的樣子?
于是,衆讀書人紛紛道:“冤枉……”
随即,有人嚎啕大哭。
有人道:“我等何罪,何罪……豈可無故定我等罪名。”
眼看着這些人一齊喊冤,倒像是天啟皇帝暴虐成性似的。
天啟皇帝卻是跨步上前。
這些讀書人視天啟皇帝為洪水猛獸,一見到天啟皇帝上前,便個個戰戰兢兢,紛紛後退。
誰料天啟皇帝竟是一把将其中一個讀書人抓住,拎着他的衣襟。
這讀書人便大哭:“饒命啊,饒命……”
這讀書人不是那張文是誰。
“冤枉?”天啟皇帝冷笑:“朕冤枉了你們嗎?來,張文,你便是他們的同夥,你來告訴朕,說朕和張卿在遼東死的不明不白,是有人暗害的是不是你?”
張文已是要吓癱了,兩腿發軟,期期艾艾道:“沒……不,是……是……我說啦……隻是……”
天啟皇帝道:“說是你們這些讀書人,要對所謂的閹黨進行清算,這話,是你說的嗎?”
張文耷拉着腦袋:“是……是……”
他在天啟皇帝面前,竟是沒有絲毫的抵抗力,哪裡還敢矢口否認。
天啟皇帝道:“朕和張卿沒了,除了你們口中的奸黨,你們将來還要斬草除根,還要鏟除小皇帝,這又是你說的嗎?”
張文打了個激靈,清醒了。
他看着天啟皇帝,已看到天啟皇帝眼裡所流露出來的無比厭惡,他忙道:“不,不……”
“是不是?”
“是。”張文灰白着臉。
天啟皇帝一把将這張文丢棄在地,冷笑道:“你們想圖謀朕,圖謀朕的兒子,卻還妄想着朕仁慈,好話歹話你們都說了,好處你們也都占盡了。到了如今這個時候,朕要給你們算賬,你們反而來喊冤來了,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若是朕當真駕崩,你們連朕的兒子都不會放過,卻還在此,一個個假裝自己人畜無害。哈……哈哈……真是可笑!”
天啟皇帝道:“拿下,追查他們背後的人,一個都不許放過,其餘人等,随朕入宮!”
“昏君!”似乎已經看到了自己沒有了活路,一個讀書人大聲喝道:“昏君無道,自當人人誅之。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也,惟有德者居之……爾這昏君無道……”
天啟皇帝居然一點也不生氣了,回頭看了那讀書人一眼。
隻這一個眼神,卻讓讀書人的話戛然而止,這讀書人似乎膽怯了。
天啟皇帝顧盼自雄道:“朕看你們讀書讀糊塗啦,皇帝者,兵強馬壯者為之耳。爾等若是兵強馬壯,自當取朕而代之,倘若沒有,恭順臣服即可。而爾等最可笑之處就在于,造反無膽,手無縛雞之力,卻妄圖因為自己讀了幾部四書五經,便想僭越朕,想要令皇帝處處對你們言聽計從,難道這不可笑?”
丢下這番話。
生員們已是紛紛動手,将這些讀書人輕巧的拿下。
有人被反剪着雙手,似乎不願束手就擒,可實在體弱,輕松就能被生員拎起來,于是便張口大叫:“軍民百姓何以不言,看看這昏君做的好事,他這般暴虐不仁,殘害百姓,難道爾等軍民,就坐視他們如此嗎?這昏君縱容魏賊害人,又巧立新政名目,令張靜一淩虐爾等,你們就此可以甘心嗎?”
這讀書人急了。
似乎覺得自己頗為高尚,至少在道德層面。
他自以為自己比幹這樣的人,現在暴君要對自己下手,這些軍民百姓,定會有所觸動,少不得百姓們要鬧起來。
天啟皇帝也皺眉起來,這是煽動謀反……
這裡這麼多的百姓,倘若當真煽動起來,最後會鬧成什麼樣子,卻也不好說。
在江南,可是有大量百姓在煽動之下對廠衛動手的事的。
可這讀書人話出口。
軍民百姓們似乎也聽出了什麼,這不是教唆自己謀反嗎?
他們一邊看看天啟皇帝,看看天啟皇帝跟前的張靜一,看看這一個個軍校的生員。
再看這些一個個斯文掃地,綸巾儒衫的讀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