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皇帝一想,立即明白了。
如果也有一群人帶着一船船的銀子投靠自己,自己可以交人,但是絕不交錢。
問題是,現在的天啟皇帝是連人帶着銀子都想要。
“這些人……帶出去的銀子有多少?”
“臣無法預計。”張靜一老老實實地回答道:“但是隻會多不會少。”
天啟皇帝焦慮起來,來回踱步,邊道:“這樣說來……銀子回不來了?”
“回不來了,不過可以借機交涉試試看。”
天啟皇帝歎了口氣:“也隻好如此,真是恥辱啊,白花花的銀子,俱是民脂民膏,如今卻都便宜了别人。”
張靜一卻道:“陛下,澎湖、琉球,俱為我大明疆土,如今卻被尼德蘭人竊據,如今又有走私的海商與他們媾和,長此以往,對我大明不利。”
“那麼……你認為該怎麼辦?”
“造船。”張靜一堅定地道:“除此之外……最好吸引他們傾巢而來。”
“傾巢而來……”天啟皇帝若有所思起來,邊道:“你的意思是,畢功一役?”
張靜一點點頭:“正是……這佛郎機人和尼德蘭人十分富庶,這麼多流入我大明的銀子,就是他們帶來的,他們成日惦記着我大明,虎視眈眈,那我大明何不……露出一個破綻呢?”
天啟皇帝的目光緊緊地盯着張靜一,道:“什麼破綻?”
“利誘。”張靜一道:“讓他們知道,我大明有一塊巨大的肥肉,等将來陛下将那些人抄家之後,便大張旗鼓地向天下宣告查抄的數額,除此之外……再大模大樣地在泉州等地造船,聲言要締造天下第一水師。”
天啟皇帝皺眉道:“造木船?”
“是。”
“這又是什麼緣故?”
張靜一顯然早就想好了,便侃侃而談道:“我大明富有四海,那尼德蘭人聽聞了去,必然蠢蠢欲動,可……畢竟大明距離他們實在過于遙遠,雖然有貪婪之心,隻是攝于我大明的實力,他們未必敢來侵犯,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示弱,制造這木船,号稱是軍艦……便是展示我大明的雄心!”
“大明畢竟距離西洋和琉球不過咫尺之遙,西洋諸國,又曆來是我大明的藩屬,隻要大明展示将來還要下西洋的意圖,這尼德蘭人竊據我琉球之地,定然心中焦慮,又恐我大明将來染指他們在西洋的貿易點,因而,在這焦慮和貪婪雙重煎熬之下,那麼他們就可能聯合縱橫,想辦法對我大明攻擊了。”
“隻要他們一旦傾巢而出,隻要我鐵甲艦造成,便可與他們決一雌雄,到時便當真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天下的财富,陛下還不是想抄多少便抄多少。”
實際上,尼德蘭人一直都有進入大明帝王的企圖,他們一直試圖奪取葡萄牙的澳門,作為貿易點。
當然,真正有企圖的還有西班牙,西班牙王國還真有過遠征大明的計劃,他的計劃是,調動主力的艦隊,動用一萬兩千上下的西班牙軍隊,再借機雇傭五千倭人,以及五千從呂宋招募的仆從軍,對大明發起進攻。
隻是這個計劃,卻因為出現了英國對西班牙的挑戰而無疾而終。
所以……若是當真有機會,或者是有強大的動機以及足夠的利益的話,張靜一相信……這大明還真可能招來佛郎機人或者是尼德蘭人。
當然……前提是自己這邊得源源不斷地輸出一個錯誤的情報,讓他們覺得有巨大的利益可圖。
同時……還要讓他們産生一個巨大的危機感,那就是未來若不遏制大明,大明極有可能在十年二十年之後,締造一支規模龐大的艦隊,成為他們未來在海洋上的競争者,唯有如此……方才可能讓他們真正下定決心。
張靜一之所以鎖定尼德蘭,是因為尼德蘭人更擅長外交,也更貪婪。
若是尼德蘭人當真起心動念,那麼這尼德蘭人是最有可能聯合縱橫,采取各種外交手段,集結歐洲各國艦船,雇傭各國傭兵勞師遠征的。
天啟皇帝很是認真地聽完了張靜一的計劃,聽罷,倒是來了興趣。
這些日子,他一直都被一個可怕的問題折磨着自己。
那便是,等這天下的富戶都抄完了,到了抄無可抄的地步,那麼未來該怎麼辦?
但是此時,張靜一的話,就猶如突然亮起的指路明燈一般,驟然間讓天啟皇帝心裡亮堂起來。
天啟皇帝倒也不是意氣用事之人,看着張靜一,略顯遲疑地道:“朕久聞這尼德蘭諸國的艦船厲害,上一次,雖然靠着讓人潛入水中,擱置火藥讓他們吃了虧,可一旦在海中排兵布陣,我大明卻未必是對手,你那鐵甲艦,當真可靠嗎?”